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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人(12)


    他连说了三声“他们”,实在因为太激动,所以根本无法讲下去。我又按着他坐了下来:“虽然只有半小时,你可以慢慢说。”
    马基陡然之间,显出了十分悲哀的神情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甚么也不知道!”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
    我实在不明白马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他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他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白辽士他们的供词中,曾提到马基在飞行之中,突然看到了甚么,那么,他究竟看到了甚么呢?
    我盯着马基,看他那悲哀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我问道:“你究竟看到了甚么?雷达的探测纪录甚么也没有测到!你究竟看到了甚么怪东西或是甚么怪现象,不妨直说,再怪,我也可以接受,可以慢慢研究。”
    马基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瞪大眼,收起了那种哀切的神情,十分愤怒,接着,他大力摇着头:“告诉你,我甚么也没有见到。”
    我问:“既然甚么也没有看到,那么,为甚么在飞行途中,忽然要求紧急着陆?”
    马基长叹了一声,我以为他在叹息之后,一定会说出原因来了,谁知道他接着道:“我根本没有要求紧急着陆。”
    我本来是坐着的,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跳了起来,有点凶狠地瞪着他:“看来,你也没有打破达宝的头。”
    马基叫了起来:“当然没有!”接着,他用十分焦急的语气道:“他们怎么说我?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他们— ”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用力摇着,他的这种动作,令得在旁的四个警员紧张起来,我忙按着他坐下:“你别理会人家说甚么,当时的经过怎样,你先告诉我。”
    马基简直是在吼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说道:“我们只有半小时时间— ”
    一个警员提醒道:“还有十八分钟— ”
    马基吼叫得更大声:“所以,你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简单扼要的话,将白辽士他们叙述的失事经过,讲了出来,为了争取时间,将经过浓缩到不能再浓缩。
    马基睁大了眼,听着我的叙述,渐渐地,神情又惊又恐,又悲愤又激动。看他的神情,白辽士他们的供词,百分之一百属于谎言。
    等我讲完— 只用了三分钟时间,马基挥着手,想讲甚么,可是口唇剧烈地发着抖,甚么也没有讲出来,随即,他又显出了那种深切的悲哀来,双手抱着头,身子发着抖,却不出声。
    我连连催问,马基仍是一声不出,我看了看警员,警员道:“七分钟!”
    我真的忍不住了,大声喝道:“马基,我们只有七分钟了。”
    马基经过我一喝之后,才抬起头来,喘息着:“你相信了?祁士域相信了?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他们所说的经过?”
    我十分发急,时间无多,马基却还在说这种无聊话,我大声道:“当时的经过情形如何,你说,我要听你的叙述,当时的情形怎样?”
    我也发起急来,学着他刚才一样,用力摇着他的身子。马基一面被我摇着,一面道:“当时的情形,我完全不知道。”
    我已经预料到马基会有极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的一切,可能和白辽士他们所说的完全相反,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马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这大约是本世纪最混帐的话!他是机长,是这次失事的中心人物,可是他竟然说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形容是如此憔悴,我真想给他重重的一拳,一时之间,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怔怔地望着他。等我缓过气来时,我才说了一句:“醉成那样?”
    马基一片惘然,说道:“我不知道。”
    我提高声音道:“你睡着了?”
    马基又道:“我不知道。”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厉声道:“在法庭上,如果你也这样回答,一点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马基震动了一下,又双手抱着头一会,才抬起头来。这时,我发现他已经镇定了许多,而且,也有着一种相当坚强的神情:“谢谢你来看我,我想,你和祁士域,对我,都不必再作任何努力。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由我去吧。”
    我叹了一声:“马基,你— ”
    马基挥了一下手:“还有,请你转告祁士域,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请他别再放在心上,忘掉算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甚么话来,于是问了一下,马基十分苦涩地一笑:“我曾说他们不是人,这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
    我“哦”地一声,心想,这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何必特别提出来?当我再想问他甚么时,一个警员已经道:“时间到了。”
    两个警员立时走过来,我还想再讲几句话,可是马基反倒想结束,他顺从地站了起来:“真的,你和祁士域不必再为我操心,既然事情这样,那就算了。”
    他说着,不等那两个警员再催,便向内走去。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发怔。直到连他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我才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祁士域已等得极其焦切:“他怎么说?他怎样为自己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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