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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中部 第四十一章)(3)

  真的上了这个戏,楚嘉禾也是做了准备几层皮的打算。她虽然嫉恨着忆秦娥,却又是在向忆秦娥学习着的。就连平常打坐,也是忆秦娥式的“卧鱼”状了。有事没事,她都在地上劈着双叉。直到这时,她才知,忆秦娥是怎样一种深厚的功底!她“卧鱼”,最多也就是几分钟,就酸得起筋来。可忆秦娥能一“卧”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不。那都是在宁州剧团灶门前练下的死功夫。在排练过程中,也不断有人说她这不像忆秦娥,那不像忆秦娥的。不就是忆秦娥是这样走的,忆秦娥是那样唱的。别人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不忆秦娥的路数做了。她说:“杀猪还有先杀的,一人一个杀么。何况艺术呢。”反正无论心里怎么偷着学,在表面,她都是从来不认忆秦娥的卯的。为了好火,她也买了些果,去看过怀孕的忆秦娥,讨教怎么火的燃点老是不够。忆秦娥倒是不像那些老艺人,还藏着掖着那点技术,竟然和盘把松香配锯末的技术,都给她说了。她回去一试,果然灵验。当时她心里还在嘀咕:忆秦娥果然是个瓜×,要放在她,那是咋都不会透的。何况她仅仅是花了几块钱,在快天黑时,去果摊子上,给她买了点别人挑剩下的苹果、梨。

  《游西湖》哩哩啦啦排了四个多月,人拽马不拽的。一来给主演补戏,大家没有了原创热;二来也都看不上楚嘉禾上的“活儿”。觉得那就是个演二三类角的料,愣朝“当家花旦”上捧,是拿着菜包子上供——充数哩。勉强把戏拉了出来,让单团一看,单团也热鼓励了几句,可鼓励完,却没一点掌声。并且还有人撇凉说:“单团让忆秦娥把脑子游丝彻底撬乱了,连好瞎戏都认不得了,里一满胡代开了。”照说,封导认为戏连七成熟都不到,可年关已近,不挽个疙瘩都不行了。因为一开年,团上就得下乡演出。《游西湖》也是一个上了订单的戏。但无论怎样,封导都不同意楚嘉禾版的《游西湖》在省城首演,说下乡可以凑合。丁副团长为这事,还跟封导大吵一架。楚嘉禾她,也让女儿去质问单团:她的戏,为啥就不能安排节在西京首演?难她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把戏补出来,就是为别人“垫碗子”下乡吗?单团还解释说,团上也是为她好,到乡下先演一演,等成熟了,再登省城舞台,力争一炮打响。楚嘉禾也就不好再说啥了。

  就在忆秦娥生下小孩儿的那几天,团上的单元房也付使用了。一共是四十八套。为分房,单团让专门成立了分房委员会。先后拿了好几套方案,上了班子会,都被否决了。

  要没有这四十八套房,省秦还安宁些,自开始建房起,矛盾就愈演愈烈了。

  本来这栋楼,领导是为年轻人批的。如果要考虑中老年艺术家的因素,那就得建六七十平方米的大房。可在建设过程中,大家一看,房的设计特别合理。单团也上心,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并且把楼染成了富贵红。顶子上还扣了个“汉唐古风”的大帽子。好多中老年同志,就提出也要上“红楼”了。他们说年轻人大多是从外县调来的,也没啥贡献,住这样的好房,不好就贪图安逸,不想奋斗,反倒把事业耽误了。说他们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才住了个三四十平方米的“鸽子楼”,还没暖气。突然让年轻人抢了“头彩”,咋说都是不合理的。年轻人也组织起来,开始捍卫自己的权利了。并且还联名给批房的省上领导写信,要求建房初衷办。签名的风声,自是传到了中老年同志的耳朵里,他们也联名写起信来。上边领导看事复杂,就把单团长去做了指示:向所有业务骨倾斜。当然,首先要考虑到中青年骨。但老艺术家也不可忽视。总之,房源少,要合理分配,兼顾到方方面面。以不出事为原则。

  这下烦可就大了,分房委员会端直给单仰平撂了挑子。

  面对“狼多少”的局面,单仰平在院子里跛了几天几夜,也拿不出能“兼顾到方方面面”的好意见。领导为了稳定,笼统说了个“要向业务骨倾斜”。问题是,谁是业务骨这个分寸太难把。只要在这个团工作,就没有人认为自己不是业务骨的。连一个老剃头匠,也给他拿来了七八个奖状,还有几个印有“奖”字的喝缸子、洗脸盆,并且还有当初给演蒋介石的演员剃过头的剧照。他是以“造型师”的名义,获过一个什么艺术节单项奖的。据说那个艺术节谁想要奖,找人都能要来。看人都要,他也就了一条烟,去要了一个。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关键是直到现在,他还在给演花脸、演小丑的演员刮头呢。你能说他不是业务骨?谁站出来说说试试,看那剃头刀,不照着你鼻子飞过去。单仰平没了主意,就还是把分房委员会箍到一起,又了一套新的“平衡”方案。谁知还没上班子会,就走漏了风声。七八个觉得自己没希望上新房的,端直了被子,“虎踞盘”到了他家门口,保卫科都请不走。他也就只好让分房暂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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