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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姓字小子求名 念亲戚老夫卧病(2)


    到晚,牛浦回来,祖父把卜老爹这些好意告诉了一番。牛浦不敢违拗,次早写了两副红全帖:一副拜卜老为媒,一副拜姓贾的小亲家。那边收了,发过庚帖来。牛老请阴阳徐先生,择定十月二十七日吉期过门。牛老把囤下来的几石粮食变卖了,做了一件绿布棉袄、红布棉裙子、青布上盖、紫布裤子,共是四件暖衣,又换了四样首饰,三日前送了过去。知
    到了二十七日,牛老清晨起来,把自己的被褥搬到柜台上去睡。他家只得一间半房子:半间安着柜台,一间做客座,客座后半间就是新房。当日牛老让出床来,就同牛浦把新做的帐子、被褥铺叠起来。又匀出一张小桌子,端了进来,放在后檐下有天窗的所在,好趁着亮,放镜子梳头。房里停当,把后面天井内,搭了个芦席的厦子做厨房。忙了一早晨,交了钱与牛浦出去买东西。只见那边卜老爹已是料理了些镜子、灯台、茶壶和一套盆桶、两个枕头,叫他大儿子卜诚做一担挑了来。挑进门放下,和牛老作了揖。牛老心里着实不安,请他坐下。忙走到柜里面,一个罐内倒出两块橘饼和些蜜饯天茄,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与卜诚,说道:“却是有劳的紧了,使我老汉坐立不安。”卜诚道:“老伯快不要如此,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说罢,坐下吃茶。只见牛浦戴了新瓦楞帽,身穿青布新直裰,新鞋净袜,从外面走了进来。后边跟着一个人,手里提着几大块肉、两个鸡、一大尾鱼和些闽笋、芹菜之类。他自己手里捧着油盐作料,走了进来。牛老道:“这是你舅丈人,快过来见礼!”牛浦丢下手里东西,向卜诚作揖下跪。起来数钱,打发那拿东西的人,自捧着作料,送到厨下去了。随后卜家第二个儿子卜信,端了一个箱子,内里盛的是新娘子的针线鞋面;又一个大捧盘,十杯高果子茶,送了过来,以为明早拜堂之用。牛老留着吃茶,牛浦也拜见过了。卜家弟兄两个坐了一回,拜辞去了。牛老自到厨下收拾酒席,足忙了一天。古
    到晚上,店里拿了一对长枝的红蜡烛点在房里,每枝上插了一朵通草花。央请了邻居家两位奶奶,把新娘子搀了过来,在房里拜了花烛。牛老安排一席酒菜在新人房里,与新人和搀新人的奶奶坐。自己在客座内摆了一张桌子,点起蜡烛来。杯箸安排停当,诸得卜家父子三位来到。牛老先斟了一杯酒奠了天地,再满满斟上一杯捧在手里,请卜老转上,说道:“这一门亲,蒙老哥亲家相爱,我做兄弟的知感不尽!却是穷人家,不能各个好席面,只得这一杯水酒,又还要屈了二位舅爷的坐。凡事总是海涵了罢!”说着,深深作下揖去,卜老还了礼。牛老又要奉卜诚、卜信的席,两人再三辞了,作揖坐下。牛老道:“实是不成个酒馔,至亲面上,休要笑话!只是还有一说,我家别的没有,茶叶和炭还有些须。如今煨一壶好茶,留亲家坐着谈谈,到五更天,让两口儿出来磕个头,也尽我兄弟一点穷心。”卜老道:“亲家,外甥女年纪幼不知个礼体,他父亲又不在跟前,一些陪嫁的东西也没有,把我羞的要不的。若说坐到天亮,我自恁要和你老人家谈谈哩,为甚么要去?”当下卜诚、卜信吃了酒先回家去,卜老坐到五更天。两口儿打扮出来,先请牛老在上,磕下头去。牛老道:“孙儿,我不容易看养你到而今。而今多亏了你这外公公,替你成就了亲事。你巳是有了房屋了。我从今日起,就把店里的事即交付与你。一切买卖、赊欠、存留,都是你自己主张。我也老了,累不起了,只好坐在店里,帮你照顾。你只当寻个老伙计罢了!孙媳妇是好的,只愿你们夫妻,百年偕老,多子多孙!”磕了头起来,请卜老爹转上受礼,两人磕下头去。卜老道:“我外孙女儿有甚不到处,姑爷你指点他。敬重上人,不要违拗夫主的言语!家下没有多人,凡事勤慎些,休惹老人家着急!”两礼罢,说着扶了起来。牛老又留亲家吃早饭,卜老不肯,辞别去了。自此,牛家嫡亲三口儿度日。主
    牛浦自从娶亲,好些时不曾到庵里去。那日出讨赊帐,顺路往庵里走走。才到浮桥口,看见庵门外拴着五六匹马,马上都有行李,马牌子跟着。走近前去,看韦驮殿西边凳上,坐着三四个人,头戴大毡帽,身穿绸绢衣服;左手拿着马鞭子,右手拈着须子;脚下尖头粉底皂靴跷得高高的,坐在那里。牛浦不敢进去。老和尚在里面一眼张见,慌忙招手道:“小檀越,你怎么这些时不来?我正要等你说话哩,快些进来!”牛浦见他叫,大着胆走了进去。见和尚已经将行李收拾停当,恰待起身,因吃了一惊道:“老师父,你收拾了行李,要往那里去?”老和尚道:“这外面坐的几个人,是京里九门提督齐大人那里差来的。齐大人当时在京,曾拜在我名下,而今他升做大官,特地打发人来,请我到京里报国寺去做方丈。我本不愿去,因前日有个朋友死在我这里,他却有个朋友到京会试去了。我今借这个便,到京寻着他这个朋友,把他的丧奔了回去,也了我这一番心愿。我前日说有两本诗,要与你看,就是他的,在我枕箱内。我此时也不得功夫了,你自开箱拿了去看。还有一床褥子不好带去,还有些零碎器用,都把与小檀越。你替我照应着,等我回来。”牛浦正要问话,那几个人走进来,说道:“今日天色甚早,还赶得几十里路。请老师父快上马,休误了我们走道儿。”说着,将行李搬出,把老和尚簇拥上马。那几个人都上了牲口。牛浦送了出来,只向老和尚说得一声:“前途保重!”那一群马拨剌剌的,如飞一般也似去了。知
    牛浦望不见老和尚,方才回来。自己查点一查点东西,把老和尚锁房门的锁开了,取了下来,出门反锁了庵门,回家歇宿。次日又到庵里走走,自想:“老和尚已去,无人对证,何不就认做牛布衣?”因取了一张白纸,写下五个大字道:“牛布衣寓内”。自此,每日来走走。知
    又过了一个月,他祖父牛老儿坐在店里闲着,把帐盘一盘。见欠帐上人欠的也有限了,每日卖不上几十文钱,又都是柴米上支销去了。合共算起,本钱已是十去其七。这店渐渐的撑不住了,气的眼睁睁说不出话来。到晚牛浦回家,问着他,总归不出一个清帐,口里只管“之乎者也”,胡支扯叶。牛老气成一病,七十岁的人,元气衰了,又没有药物补养,病不过十日,寿数已尽,归天去了。古
    牛浦夫妻两口,放声大哭起来。卜老听了,慌忙走过来,见尸首停在门上,叫着:“老哥!”眼泪如雨的哭了一场。哭罢,见牛浦在旁,哭的言不得语不得,说道:“这时节不是你哭的事。吩咐外甥女儿看好了老爹,你同我出去料理棺衾。”牛浦揩泪谢了卜老,当下同到卜老相熟的店里,赊了一具棺材,又拿了许多的布,叫裁缝赶着做起衣裳来。当晚入殓。次早雇了八个脚子抬往祖坟安葬。卜老又还替他请了阴阳徐先生,自己骑驴子,同阴阳下去点了穴。看着亲家入土,又哭了一场。同阴阳生回来,留着牛浦在坟上过了三日。卜老一到家,就有各项的人来要钱,卜老都许着。直到牛浦回家,归一归店里本钱,只抵得棺材店五两银子。其余布店、裁缝、脚子的钱都没处出。无计奈何,只得把自己住的间半房子,典与浮桥上抽闸板的闸牌子,得典价十五两。除还清了帐,还剩四两多银子。卜老叫他留着些,到开年清明替老爹成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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