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龌龊吏献宠攀冰山 愚国舅纵淫众乐园(4)



  高恒掏出怀表看了看,才刚未未申初交牌时分,笑道:“忙什么,早着呢!就说给我回事儿,怕他什么?咱们下楼搓几圈,把你的公事说说,用了点心再走不妨的。”

  于是众人一齐下楼,径上后台。葛氏等众人等坐在戏箱上说闲话,看魏长生薛白和戏子们卸妆。包永强便带他们到雅室来。高恒看时,屋里春凳桌椅俱全,东山墙大炕上还张着一幅杨妃出浴图,窗明几净十分安静幽雅,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里比公廨、签押房僻静得多,看来你们是这里的常客了。”靳文魁对包永强道:“你先去,我们说会子话就走。待会儿把这八仙桌铺上毯子,取一副新象牙牌来。”包永强陪笑听着,连连称是退下。

  “你方才说甚么来着?”高恒坐了正中椅上,屏气啜了一口茶,用杯盖拨着碗里浮沫,似笑不笑问裴兴仁“扬州还会亏空,真是闻所未闻。我就知道客不是白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是财神,哪里知道这里头的琐碎烦难。”裴兴仁苦笑道:“扬州是百姓富官穷。掏实话讲,要单指那几个养廉银子,我们都得穷得卖裤子,老靳手下有几千人,能吃点空额;我呢?一靠打官司——也不敢冤了人,瞅准了不痛不痒的纠纷,又是富户的,拘了人证折腾着慢审。两家息讼能送点好处。结结实实打赢了官司的,谢我公道,我也敢笑纳一点。可扬州这地方过往官员有多少?来两江的、到福建的、江西的,甚至出差到安徽、山东、湖广的京官大老,哪个得罪得起?哪个不要应酬?不从库银里支借一点,日子过不下去呀!”靳文魁笑道:“我那里也是一样。比如说您高大人要视察我营务,兵士们衣装太破烂的,得换新,营房得翻整,破战舰得赶紧修,不应酬成么?也在库里借银子呢!”

  高恒手托下巴静听着,点头道:“这都是实话。库里有银子,官儿没钱办差,天下皆然。你们缺着多少?说说看。”

  “不敢狮子大张口”,裴兴仁龇着黄板牙一笑,“八爷把扬州今年的盐税移给我们扬州征收,大约能得三十万。钱度银台来了,我们再要一点,亏空也就差不多补齐了。”说着,将一个削好的梨递过来。

  高恒将梨放在盘子里,一个劲沉吟,撮着牙花子为难地说道:“盐税是国税,户部查了几次帐了,幸亏钱鬼子跟我交情不坏,说了许多好话。刘统勋爷们在南京,一为迎驾,二为破‘一枝花’案子。前些日子南京有人来信,说刘统勋问金鉷,知不知道我和钱度运铜的事。我看这爷俩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想揽尽天下的事!那是给老佛爷造铜佛,往圆明园里请的——我等着他们查!”他说得唾沫四溅,忽然觉得离了题,略一顿,心里突然泛上一个主意,极爽快地回答二人:“可以把扬州盐税给你们,瓜洲渡盐运司过往盐船,你们也可征一成,盐政收两成——这样,你们能征一百万!”

  一百万两!靳裴二人都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恒的心里也在疾速转着念头:他偷运铜想造铜器大捞一票,德州事发,眼见遮掩不住,先发制人上本谢罪,说明是为孝敬太后使用,刘统勋就是撞死在乾清门也告不赢他。但盐务亏空是明摆的事,而且也担心刘统勋追查从前贩铜的事,所以从盐税上设法。借去年“蠲免天下赋税”这个圣旨,免去官盐税,由盐商官卖私盐,除了填平亏空,还落到手四十多万银子。现在再交一些地方征税,就把盐政帐目搞得浆糊一盆,恐怕把户部累死也查不清楚——想到这里他真想跳起来闹一嗓子二簧。兴奋之后,高恒冷静下来说道:“你们不要惊诧。这一百万我不能说是给扬州填亏空的,那没有道理。这钱用来筹备迎驾的。至于你们怎么花用,要造个册子弥补平了,给我一百二十万的收据——要知道,我也有应酬亏空呀!”

  “是是是!好好好!”裴靳二人心里高兴得直跳,又佩服又感激,连声答应。裴兴仁道:“这真帮了扬州府的大忙,扬州的老百姓也沾八爷的光儿了!”

  “你们够朋友,我当然讲义气——嗯?”高恒笑得脸上放光,瞟一眼隔壁,意味深长地冲二人点点头。二人自是心领神会,即便笑着起身告辞。高恒道:“忙什么,玩一会儿。吃过晚饭再去——窦光鼐这人我知道,才学是不坏,为人刻薄寡趣,和他一处没意思。现在准是夏正云陪着他,你们去迟点,不要吃酒,匆匆忙忙的,他还以为你们办差勤劳,心里欢喜呢!”

  二人一听都笑了。于是叫过包永强铺张牌桌。裴兴仁坐了高恒对面,包永强在高恒左边上首,右边靳文魁和包永强对面。薛白阿红葛氏云碧四个女子各坐一人身后,端茶嗑瓜子削果皮,看牌兼管洗牌。包永强还要叫春香楼的女孩们过来奏乐。高恒却道:“玩牌就是玩牌,她们再唱得好,比得上薛白娘子么——赏些银子,教回春香院去——这里人尽够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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