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兴那边,景象又自不同。一班酒肉兄弟,狐群狗党,终日不是赌钱,便是吃酒,偶然
取过锣鼓来、乱打一阵,这就算他们最清雅的玩意儿了。一天早起,,天井里两盆兰花开了
几朵,贵兴便大大高兴起来,要置酒赏兰,在去年打不尽的裕耕堂上,大排筵席,真是群凶
毕至,众丑咸集。饮酒中间,贵兴忽然停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宗孔又忽然扭扭捏捏摇摇摆
摆的问道:“吾问侄老爹者,为何忽然而叹气之乎?”贵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叔父怎
么掉起文来了?”宗孔呵呵大笑道:“我近来亲近了区老表台,听见他常常的‘之乎者
也’,我染了他点书卷气,也来学学,这句话,文便掉了,只是那个‘也’字还没有安装上
去。”说的众人一齐大笑。爵兴道:“笑话慢说,端的贤侄为何叹气?”
贵兴道:“我只恨天来那所石室,坏了我的风水,不然,前年我就中了。中举之后,一
定是连捷的,违捷起来,我还是个状元。
你想去年丁未科的状元,怎么还会让给一个‘彭启丰’呢!”
(雍正五年丁未状元彭启丰。)爵兴道:“这个何必心焦!他那所石室,总不能死守着
的,好在今年不是乡试年期,我们各尽能力,尽今年弄了过来,纵使弄他不过来,硬拆也要
拆了他的。包管明年己酉,贤侄高中一名解元,后年庚戌连捷大状,我这里预贺一杯!”说
罢,吃干了一杯酒。众强徒一时又欢呼起来。贵兴道:“我想我的运气,真不如人。你看今
日赏花,那花盆都是粗货,往日南雄广源店,本有二十四玉石花盆,还有一堂花梨木桌椅,
却又被天来拿去了。若在这里,岂不光辉!”宗孔大叫道:“既是广源店的东西,就是两家
都可以用的了,他是甚么人敢拿了去!来,来!众兄弟们帮个忙,同我去拿了来!”说着就
要走。
爵兴道:“贤侄且慢!既有此事,你可写个条儿,只说同他借来用,他要是肯呢,我们
这个就是‘刘备借荆州’。他不肯时,我们就去抢了来,这是先礼后兵,他却怪不得我
了。”贵兴大喜,就写了个字条,叫喜来去借。喜来去了许久,回来说道:“不肯,不肯,
他说东西都在省城,被人家借去了。”宗孔跳起来就要去抢。爵兴道:“你们且慢,等我分
派这件事,要贤侄带了头,先叫开了门,只说一来拜年,二来当面求借东西,有你带了头,
以后就没有事了。若是教别人去,他明天到衙门里报一个案,那可怎么得了!虽然谅他也不
敢,然而总不能不防到这一着。”贵兴道::“我亲去了,怎么就没事了呢?”爵兴道:
“贤侄自己去了,他哪里还好告,就是告到官司,只说我们中表至亲,闹着玩得,谁稀奇他
的东西,这就变了个‘谈笑官司’了。”
宗孔跳起来道:“妙计,妙计,我侄老爹几时做了皇帝,封你做个军师。”爵兴道:
“不要胡说!”宗孔道:“状元升宰相,宰相升皇帝,这有甚么稀奇?不要多说了,侄老
爹,走吧。”拉着就走,众强徒一拥而去,只剩下爵兴看家,众人一拥,到了梁家门首。贵
兴道:“他看见我们人多了,一定不肯开门。你们且悄悄的站在两旁,等我打开了门,你们
就一拥而入。”众人点头应允。贵兴便去敲门,祈富便问是谁,贵兴道:“是我!”祈富听
得是贵兴声音,吃惊不小,不敢开门,飞跑到里面报信。凌氏等也吃了一惊。
未知开门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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