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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中部 第十九章)(2)

  忆秦娥气得把桌上的镜子一下推倒了,说:“刘红兵,你还嫌给我丢人不够是吧?”

  “我咋又给你丢人了?”

  “你咋又丢人了?谁让你来的?你来算咋回事?”

  “全团人都知是咋回事。你不知是咋回事?”

  “你脸太厚了,刘红兵。”

  “我脸咋厚了,忆秦娥同志!”

  “你滚!”忆秦娥到了关键,也就只能说出一个滚字的话来。

  刘红兵每每听到这个字,就是笑,讪皮搭脸地笑。刚从剧场一回到住地,他就出去给忆秦娥买了各种吃喝放在桌上。并且还买了止吐,他把白开了又,了又地让她喝。可忆秦娥死都不喝,还非让他把东西拿走。他自然是不会拿了。忆秦娥就说累了,想觉。他又给忆秦娥拉开被子,伺候她躺下,才走的。

  他都出门了,忆秦娥又警告了他一句:“不许跟团上人乱说乱谝。不许住在团上谁的房里。要住,你就住到一边去。你不是我的啥人,你要再乱说,我就踢你。”

  “不说不说,保证不乱说。”刘红兵说着,还扇了自己一掌。

  忆秦娥知说啥也不管用,就这号死皮,也不知是咋染上的,反正再也抖不离手了。气得她一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不过,在刘红兵走后,她也想:自己就是再不给他面子,他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追着自己,着自己,照顾着自己,也算难得了。封潇潇再好,毕竟是远离着自己的。甚至这么长时间,连片言只语的音信都没有,也就让她彻底失望了。她甚至感觉,自己一边在骂刘红兵,踢刘红兵,却又一边在慢慢接受着刘红兵了。这是一种无奈,似乎也是一种滴穿石。每每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于心不甘,咋是这样,就把一生要给这个从一开始就很是不喜欢的人了?她懒得去想了。想也无益。并且越想越头。她就脆熄灯准备了。明天还有一场恶仗呢。她知,给内行演出是最难的事了,何况是首都的内行,还有全来观摩的内行。他们看戏,就跟面对医院的透视机一样,五脏六腑里有点病,隔着衣服都是能看出来的。她只能,用的办养护嗓子,养护神,以保证重要演出。

  也不知啥时,她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睁眼一看,是那两个老师回来了。两人见她醒来,一个说:“秦娥,你真能呀!从来北京到现在,除了走台、吃饭、演出,你就一直把背粘在板上。小心瓜了。”另一个说:“这娃哪来这么多的瞌,像是瞌虫托生的。起来新鲜新鲜再。要不然,半夜醒来才难受呢。”忆秦娥一看表,是凌晨快一点的时候。她们开着灯。灯是吊在房子正中间的位置,虽然有些昏,可半夜亮着,毕竟是很刺眼的。她就把子翻到面向墙的位置了。只听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北京见闻,收拾整理起了白天和晚上出去买的东西。她们把给老汉、儿媳妇、孙子、外甥女,还有邻居让捎的东西,全都摊到了上:有鞋帽,有袜子,有衬衣,有罩,有头,有西服,有子。是一件件拿出来比试着。从样式,到花,再到锁边、纽扣,没有不讨论的。讨论着讨论着,怎么又把目标全都对准了自己的儿媳妇,共同声讨了大半夜,才关灯躺下。躺下后,两人又商量了明天的逛街计划。一个说去王府井看看。另一个说,还是前门大栅栏有转头。说那里啥都有,并且还便宜。说王府井的货好是好,可有点杀人不眨眼。一个又问:“明天啥时走?”一个说:“吃了早饭吧。”另一个说:“单仰平不是说了,明天决不让出去吗?”那一个说:“人家主角在家养神哩,你个烂搬布景的,养了神,是去台上跟人家主角抢戏呀。逛你的,晚上七点赶到剧场,不误那一片假山景就是了。”一个很快就梦见周公了。另一个还在问:“那啥时看天安门升旗呢?”那一个的鼾声,就从,以共鸣音的浑厚拉,震得没钉稳当的窗玻璃,都在咔咔嚓嚓颤抖。另一个还抱怨了一句说:“吆猪哇,你个老挨炮的。”

  忆秦娥咋都不着了。她从她们的谈话中,在想象着首都的样子。她也不知王府井在哪里,也不知大栅栏在哪里,更不知六必居的酱菜有多好吃,也不知张一元茶叶,为啥要成几十斤地朝回买。好像都在买,都在说。稻香村又是个什么村子呢?从她们的议论看,好像是个糕点铺子。那里的糕点,又能比西京的好吃多少呢?她也是胡思乱想着,越想脑子越清醒。加上两个老师此起彼伏的呼拉扯声,堵声,开通声,不停地刺着自己,她就脆又开始在脑子里过戏了。她从第一次上场开始过起,直过到把相贾似用鬼火烧死。天还没亮,两个老师还在拉风箱。她就又过,过着过着,瞌才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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