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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中丞奏陈援浙策 曾廉访咨报克皖文(3)



  曾国藩等得探子去后,正想去写日记,忽见一个戈什哈呈上一个手本,下面写着附生潘鼎新五个小字。便问戈什哈道:“他有荐信没有?”

  戈什哈答道:“沐恩曾经问过他的。他只不言。沐恩不敢多去盘问,恐违大人的军令,因此报了进来。”

  曾国藩捻须微笑道:“对罗对罗。现在人才难得。既是有人指名见我,必有一点学问,万万不可埋没人家来意。”

  曾国藩说到此地,把手一挥道:“请到花厅相见。”

  及至走到花厅,一见那个潘鼎新的装束,几乎笑了出来。你道为何?

  原来潘鼎新所穿的一件破旧府绸四方马挂,长得盖过膝盖。内穿一件老蓝竹布的长衫,却又极短。远远望去,兀像穿着袍套一般;再加上那顶瓜皮小帽,帽上一颗红线结子,已经成为黄色;一双布鞋,底厚二寸有余。一种村学究食古不化的模样,委实有些万难。

  当下曾国藩先自暗忖道:如此一位学究,怎好来此投军?但既远道前来找我,不能不以礼貌接待。想到此处,便去向着潘鼎新将手一伸道:“请升坑。”

  那个潘鼎新,一见曾国藩请他升坑,忙把腰骨一挺,双手一垂,朗声答道:“老帅位极将相,潘某怎敢分庭抗礼。”曾国藩笑上一笑道:“第一次相见是客,那有不坐之理。”潘鼎新听见如此说法,只好遵命坐下。

  曾国藩照例送茶之后,方问来意。

  潘鼎新道:“潘某在家时候,虽曾看过几本兵书。因思现在既为这般乱世,人材迭出,断非潘某不学无术之辈,可以出而问世的。前几天及见敝省的那位李希庵中丞,轻敌出战竟至阵亡,方才知道目下的大员,不过尔尔。”

  曾国藩听了大吃一惊道:“怎么,李希帅前一向还有公事前来调人,此是那天的事情?”

  潘鼎新道:“没有几天。”

  曾国藩又问道:“足下究从何路而来?”

  潘鼎新道:“是从庐州来的。”

  曾国藩道:“这末我此地,怎么还没官报?”

  潘鼎新道:“现在道途梗塞,信息难通。潘某因是家乡熟地,所以能够到此。”

  曾国藩听了点点头道:“足下可知此事的大略么?”潘鼎新道:“略知一二”。

  曾国藩摸着胡子,连声嗳嗳道:“你就说说看。”

  潘鼎新道:“敝省省垣,已经陷在贼手,先后九年。因为安庆地方,虽是一个山城,可是面临大江,易守难攻。只要看从前的事情,一死就是几位抚台,此城难攻,可想而知。此次李中丞因见老帅已拜江督之命,他是安徽巡抚,须受老帅的管辖。”

  曾国藩听到此地,岔口说道:“这倒还是我的晚辈。他那亡师罗萝山,是我老友。”

  潘鼎新道:“如此说来,更有关系的了。他的急于要去克复省城,自然理所应该。岂知援兵未到,就去出战,守那安庆的人,又是那个威名极大的四眼狗;再加那个伪忠王李秀成,还怕四眼狗一时疏忽,又派了他那堂弟李世贤率了几万悍贼,扎在城外,以作犄角之势。李中丞的部下又少,从前未出乱子是全仗那个刘秉璋幕中的徐春荣,所以还能打上几次胜仗。自从徐春荣奉调去到湖北之后,李中丞一个兵单将寡之身,就是不去攻那安庆,已经芨芨可危,难以自保。一去攻城,便至一败亡身。”

  曾国藩皱着眉头的说道:“舍弟贞干和曾大成两个,我已檄调前往助援安庆,何以如此耽误程途,至今未到。”潘鼎新道:“现在四处是贼。再加左宗棠左大人新拜浙抚,拟从徽郡杀入衢州,于是更加行军梗阻,极其不便。怎么可以怪着令弟大人。”

  曾国藩听了,仍然不以为然的答道:“行军最贵神速。总是我不能教,以致舍弟的经验学问,两有欠缺之故。”潘鼎新接口道:“老帅的满门忠义,举世咸知,不必谦虚。但是现在安庆的抚台,朝廷尚未放人。令弟大人,倘能从速赶到,倒是克复省垣的一个极好机会。”

  曾国藩不解道:“方才足下,不是还在盛称四眼狗、李世贤两个之能的么?怎么此时又说容易起来了呢?”

  潘鼎新笑上一笑道:“现闻李世贤因闻左大人攻浙甚急,又见已经杀死一个清国抚台,安庆地方,暂时无虑。他已率兵窜入浙江,志在攻夺那个衢州去了。剩下一个四眼狗,自然多少有些战胜的骄气。所以我说此时,是个大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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