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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事功再促金川役 畏严诏将相乱提调(5)



  “嗯,这个——侍尧大人方才讲的,都是圣谕里的。没有向诸位宣读谕旨,是旨意专对讷相和我讲的。”张广泗清清嗓子,眯缝着眼幽幽说道:“小金川之役,庆复刚愎自用,不听谏劝深入孤地,招致大败。我为副帅,也难辞其咎。我是带了几十年兵的老行伍,吃了这么大的亏,也真羞辱难当,气得大病一场。我们做臣子的,讲究的就是个文死谏,武死战。这一阵打不赢,且不说天威不测君恩难负,我自己也臊死了。兄弟们,金川只是个弹九之地,我军七倍于敌,将其团团围困,反而折腾得自己人仰马翻,不愧么?也实在是赢得起,输不起了!大家都是和我一块刀枪箭雨断城炮灰里滚出来的人了,好歹这次争口气,成全我这把老骨头,也成全了你们自己……”他用抑郁的,近乎央求的目光扫视大家一眼,绷住了嘴,像要穿透墙壁一样遥视着前方。

  他的口气虽然平静,在座的军将一多半都是跟他二十余年的,无论在青海,纵横万里黄沙戈壁,还是在云贵险山恶水间,和强蒙强苗对阵,那种机敏果决,指挥若定的刚毅,那种领先破阵,叱咤三军的气势,似乎都在小金川一战惨败中烟消云散了。他从来也没有这样侃侃恳恳,以平等的口气和属下讲过话,更不用说话语里还带着凄凉和无奈的恳求!听着他说话,看看他额前白了一多半的短发,将军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都是一沉。正没奈何处,讷亲又转头问勒敏:“勒大人,你要不要讲几句话?”

  “不敢!”勒敏在椅中一欠身,说道:“军务上的事学生不懂,不能混插言。我奉天子诏命,总管大军粮秣。军中但一日缺粮,都是我的干系。已经飞递文书给两江总督尹继善,特选三千石精米速运来金川,打了胜仗,让兄弟们好生打打牙祭。虽然大金川一战失利,但哀兵必胜,这次好生筹措,趁春旱时间道路好走,雨季前打好这一仗!别的没得说的。”说完站起身,微笑着双手抱拳,团团一揖,轻轻将搭在肩上的辫子理到身后,又复坐下。他是破落旗人,潦倒京师读书,居然一举身登龙门魁天下,殿试状元,放着花团锦簇似的文官前程不走,自动请缨军前效力。这份志气深得乾隆爱重,几年间连连超迁,已加了右副都御史的衔。又不归招讨大营建制管辖,所以从庆复到讷亲、张广泗都对他礼敬有加。

  讷亲待勒敏说完,温和地向他和李侍尧点点头,对身边的张广泗道:“昨晚我们商议了一夜,你和大家说说,看各位将军有什么高见。”张广泗只一笑,说道:“讷相,说好了的嘛!还是你主持。我以下诸将唯命是从!”“那好。”讷亲转脸过来,稍稍提高了嗓门,说道:“我们检讨小金川失利,犯了孤军深入,后援不继的兵家大忌。南路攻小金川,一路沼泽三百余里,进兵路上陷进泥淖死的兵士就有八百多人。用竹竿插在泥潭上的标记,藏民夜里稍一移动,又要重新再试再标,中军深入腹地,阿桂又深入刮耳崖,达维、小金川和刮耳崖被莎罗奔段段分割,首尾不能相顾。莎罗奔部人都是土著,地形熟悉,又不怕瘴气,兵士能单兵作战吃苦耐熬,所以我们吃了大亏。”他站起身来,从戈什哈手中接过一根杆棒,吩咐“撤座”,用杆棒指着沙盘,说道:“大家请看!”

  “扎!”

  几十名军将齐应一声纷纷起身,顿时马刺佩剑碰得叮当作响。在大沙盘前围成一个半月形,听讷亲布署指挥。

  “大家来看这木图!”讷亲变得有些兴奋,颊上泛出潮红,眼睛也闪烁生光,用杆棒指着沙盘朗声说道:“这里是刷经寺,这里是我们的松岗粮库,这里就是大金川。我已传将令勒龙的南路军进驻黑卡,康定曹国祯部也占领了丹巴。敌人不能西逃甘孜,也无路亡命云贵。这是大形势。”他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中带着点嘶哑,又道:“我军两次攻取大金川,都因为粮食供应不上去,大金川和松岗之间一百多里草地成了天然屏障,其中关键锁钥就是我们始终没有占领下寨。下寨在大金川和松岗之间,打下了它,就等于有了过草地的桥。所以,这次要用最精锐的侯英部,两万人强攻下寨。南路军和西路军一律按兵不动。这样,莎罗奔必定向刮耳崖逃窜。我已几次派人侦探刮耳崖,地形虽然险要,但只要截断丹溪,他的老巢就要断水。这是比断粮还要厉害的一着。莎罗奔若不退刮耳崖,就在这百里方圆成了流寇,十几万大军合围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都没有言语,这个筹划本身挑剔不出什么毛病。他们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每次战前布置何尝不都是头头是道?但一交战,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变故,使人措手不及。南路军和西路军离着中军最近的也有一百余里地,中间金川山向水势纵横交错,蜿蜒盘曲,像迷魂阵一样。莎罗奔虽是藏人,但其实心思狡狯细密,远虑近图想得周到,通汉语习兵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讷亲几个人仅仅一夜就想出这样的殄食方略,众人都觉得心中没有底。怔了半日,讷亲见无人发言,便道:“大家没有意见,我和张军门就要发令行动了!”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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