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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山拜佛错观风路 求同却异色空相误(5)



  步虚早已站起身来,从容向钱度一揖,展袍落座,那曹鸨儿只偏身坐在一旁矮座儿上,吩咐人送点心上茶。步虚说道:“大人贵相天表,何用道士饶舌?今晚道士特地为织坊净房,驱鬼逐魔,要静一静心。居士有意,明日如何?”曹鸨儿在旁笑道:“钱老爷明日还有公差呢!香裱铺子说大檀香已经被人请完,连夜赶着做,明早才送来的。既在这里遇上了,就是有缘,你何妨给老爷瞧瞧呢?”钱度笑道:“剧谈造命,也是快事。君子问凶不问吉,道长只管放胆说!”

  “那就放肆了。”步虚说道。他站起身,将烛台向钱度身边移移,认真看了钱度一眼,掐指念诀,垂目沉思,说道:“居士心根正,土星亮,近日有加官晋爵之喜。白耳黑面,主居士名满天下,但文昌不亮,您成名不由文章。西戌官鬼逢财,您是从钱财上起家的。七七死绝之地,六八丁旺相逢,子嗣上是艰难得很了。就功名而言,交于五九、六九之间,年近知天命方逢大运,自今而起,还有十年好官可做。但你台阁发暗,命中无卿相之分。官不能至极品,有阶难拾级而上,财不能雄四方,对铜山而枉自嗟叹。知其入而守其出,知其不可即莫为。庶几康宁一生。”说罢便吃茶。

  钱度听罢沉吟不语。曹婆子道:“就这么一点?我就不大懂。你方才讲‘有阶难拾级’,那不是看着是梯子不能上?这又是什么意思?有铜山又不能发财,这不是更奇怪么?”“你信不及我么?”步虚目光如电,一闪即逝,对曹鸨儿道:“我说说钱居士的前边的事——您日月角俱都发暗,六岁丧母,十岁丧父。死不同年,但同月同日。生不同年,但死却同岁,命中之奇无比。你是跟着叔父母长大的,十九岁进学,你才知道他们不是生身父母。你后头的官途我不说,你发际压眉,天庭不阔,主有水厄。你至少在水中被淹过三次,不知可是有的?你在叔父家九年,待你如亲子,但婶娘后来生了双胞胎弟弟,就生了逐你出门的心。你离家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过。也为这点遗憾。但你这一来,九年养育之恩就抛了,这叫忘人大恩,计人小过,所以上天有削禄之罚。十年运消,你当激流勇退,回报这九年之情,此生方得平安呢!”钱度愈听愈是佩服莫名,连这些鲜为人知的心事他都一一点透。他脸红了一下,呷茶掩饰道:“先生高明!我说过不计较言辞的。不过,我至今无嗣,还请先生指点迷津,怎样才能破解,怎样才能得个儿子?”

  “凡事都有个天理。作有子事无无子之理,作无子事无有子之理。”步虚说道,“你命中原有一子。可惜你杀人太多,门前墓道冤魂充塞,没有谁敢去投胎。我为你书一道符,你寄回家中,或接你妻子出来,为她焚符,用雄黄酒灌服了,再看怎么样。”说罢起身,至桌边提起朱砂笔,略一属思,笔走龙蛇画了一道符。交给钱度。钱度小心双手接过,折起放进袖中,顺手取出五两一个南京锞子放在案上,说道,“些须香火之资,不成敬意。愿与道长为俗交道友,异日一定上庙致谢,还有许多请教处。”步虚也不逊辞,欣然接银,对曹鸨儿道:“方才进门时钱爷劝你的话都是至理名言,那里头带着‘利’字,不是我道门宗法,但其中仁爱慈悲却是天理。我看了你这处宅子,原来也是乱坟岗。要不是别家织坊天天有逼人致死的,有替代处,你这里早就出大事了。今夜既无法事,你着两个人送我回上清观,我在观里心净,为你这里消愆,也为钱爷祛一祛积秽。”说罢起身辞去。钱曹直送到小巷里,看着史成派两个小厮掌灯送了远去。

  钱度跟曹鸨儿回来,看表时正指亥正三刻,曹氏又要来果茶,说了一会子步虚,又说起芸芸。钱度又细问芸芸别后情形,才知道是难产后血崩。这是医家棘手的病儿,他也只好认命。又听曹氏说芸芸临终念叨自己,怕被铜山矿工打死在云南,钱度又坠下泪来。曹鸨儿行院里混了十八年的人,最会使小意儿,一边安慰钱度,一边又取点心,又拧热毛巾伏侍钱度,说得钱度又欢喜起来。曹鸨儿便乘机入港,颦着眉头娇笑道:“钱爷,你也太痴了!人死如灯灭,生前尽心待她就是有情的了。何必太伤心?身子骨儿要紧!”说着便挨擦上来,用汗巾子给钱度揩汗,有意无意间用胸部轻压钱度肩头。钱度是个单身在外的男子,也不禁多少有点动心。因笑道:“我看你有点浪上来了。今儿我没心情呢!回去睡觉吧!”

  “回去我是寡女,你就成了孤男。”曹鸨儿抿嘴儿一笑,“那多寂寞呢?你要嫌我不好看,咱们猜谜儿说笑耍子,磕睡了就睡,如何?”钱度一向没在她身上留心,此时灯下看,曹鸨儿不足四十岁的人,削肩细腰,胸乳高耸,腕臂如牙玉般洁白细腻,眼角有点鱼鳞细纹,灯下根本看不出来。此时那婆娘上了欲火,双颊泛红,双眸传情。钱度笑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呐!老板接客,一定别有风味。”曹鸨儿似胶股糖一样,稀软地粘在钱度身上,“卟”地吹熄了灯,“来吧……这是五百年的缘分……”

  钱度怪叫一声,猛地将她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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