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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备(13)


    我还想进一步向他解释一下,他又用那种嘶哑的声音叫了起来:“我要躯体,我的身体给我一切享受,你能用灵魂去咀嚼鲜嫩的牛肉吗?能用灵魂去拥抱心爱的女人吗?能用灵魂去体会上好丝质贴在身体上的那种舒服感吗?”
    我想要打断他的话,可是他说得激动而又快速,忽然又连续地笑起来:“卫斯理,你不去做传教士,实在太可惜。”
    我苦笑,再要向他解释人类有文明以来,宗教和灵魂的关系,那实在说来话太长了,长到了他有限的生命,可能根本不够时间去听的程度,更不要说领悟到其中的真正含义了。
    我正在想,该如何继续我和他之间的谈话,门推开,医生走进来,在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身形相当高,瘦削,双目炯炯有神,有着一个又高又尖削鼻子的西方人。
    那个人,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是他十分精明能干,而他的行动,也表明了这一点。他一进来,几乎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就直趋病床之前:“陶先生,我叫罗克,是巴纳德医生的私人代表。”
    陶启泉怔了一怔:“我不知道巴纳德医生还有私人代表。”
    那个人──罗克──将陶启泉当作小孩子一样,伸手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你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换了任何人,或是在任何环境之下,陶启泉若是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少),他一定会勃然大怒。这时,陶启泉也怔了一怔,可是却没有发作,只是闷哼了一下。
    罗克坐了下来,直视着陶启泉:“关于如何使你的生命延续下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陶启泉震动了一下,直了直身子,想要开口,但是罗克立时作了一个手势,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说道:“这是我和你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向我和医生望过来。
    从罗克一出现开始,我不知道为甚么,就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罗克,可是奇怪的是,我好像对他有一定的印象。这种模糊的印象,是来自他那高而尖削的鼻子。
    我是甚么时候,甚么地方,见过一个长着这种高而尖削鼻子的西方人?
    我正在想着这一点,所以对罗克的话,并没有怎么在意,虽然我在听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一讲了那句话就向我望过来的用意,但是由于我在沉思,所以我的反应比平时略慢了些。
    所谓“反应慢”,其实也不过是一秒钟之内的事,可是罗克居然就不耐烦了,他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我以为我的暗示已够明显了。”
    医生在那刹那间,显得十分尴尬,忙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也站了起来。
    我虽然站了起来,可是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望着陶启泉。
    我之所以不想离开,是因为罗克根本是一个陌生人。他自称是巴纳德医生的“私人代表”,可是却根本没有拿出任何证明来。让一个这样的陌生人,单独和陶启泉相处,无论如何不是恰当的事。
    陶启泉也惊道:“不论我们讨论甚么事,卫先生都可以在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罗克用一种极度嘲弄的口吻道:“好朋友?好到甚么程度?”
    陶启泉连想也不想:“好到了他可以向我直接指出,我活不久了的程度。”
    罗克像是听到了甚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放肆,而且,笑声是突然之间停下来的。他直指着陶启泉:“听着,你我之间的谈话,只有你和我才能参与──”
    他手用力向外一扬,续道:“没有任何第三者可以参与,没有任何第三者!”
    陶启泉有点愤怒:“要是我坚持他在场呢?”
    罗克道:“那我们就不再谈。陶先生,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好朋友,而是一个能使你活下去的人。”陶启泉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他没有继续发怒,而且显然屈服了,他向我望了一眼,又作了一个手势。我还是没有离去的打算,因为我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罗克,越是坚持他要和陶启泉单独相对,就越显得他形迹可疑。
    罗克望向我,又笑了起来。
    这家伙,一面笑,一面道:“你在这里不走,目的是甚么?保护他?”
    我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罗克笑得更甚,指着陶启泉,道:“别忘记,他是一个快死的人,我如果要杀他,根本不必动手,只要走出去,他还能活多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罗克的话是对的。
    陶启泉快要死了,就算要害他,也没有甚么可以害的。罗克至多不过是骗他一些钱,陶启泉的钱实在太多,就算叫人骗掉一点,又算甚么?我实在没有必要坚持留在病房之中陪着陶启泉。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就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转身来到门口,拉开了门,又作了一个不在乎的姿态,走出去,将门关上。
    第四章 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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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了病房之后,罗克和陶启泉讲了一些甚么,我自然不知道。
    当时,我在病房门口,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并没有等到罗克离开,我和医生说了几句话,请医生转告陶启泉我回家去了,他如果想见我,可以打电话找我,我就离开了医院。
    陶启泉没有打电话找我,当晚没有,第二天也没有。我倒着实很记挂他,因为过一天,他的生命就少一天,而他的生命,是如此的有限。
    第二天傍晚,电话铃响,我拿起了电话,听到了那个医生的声音:“卫先生,巴纳德医生到了。”
    我“哦”地一声:“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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