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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精神病院(4)



    在至少两个房间里,我发现了残留在地上和墙上的血渍。其中一处血渍呈放射状四处飞溅,这惨烈的情状,让我几乎可以嗅到当日血还未凝时,那满屋的血腥气。应该是割破了主动脉,比如脖子,鲜血才会这样喷涌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不熟悉精神病院,说不定每家精神病院里,都有一些用激烈手段自刭的病人呢。

    每一间病房里都有故事,这些故事笼在阴冷的迷雾中,看不见轮廓,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细细喘息。我走在长长的走廊,仿如在故事间穿行,那些由一颗颗怪异脑袋织就的气场至今仍在苍白的楼道里盘恒不去,让我心头发紧。走出西楼时,我竟松了口气,阳光依然不暖,但四周的气息总算正常了。

    然后我又进了东楼。

    东楼的气息,却略有些不同。一楼是食堂和厨房,我直接上了二楼。这层的格局就和对楼不同,每间房间要宽畅许多,墙上也没有涂鸦,看起来,应该是医生办公室。

    当然,这里的每一间房间里,都空空如也,没有椅子没有办公桌。然而我仿佛有种错觉,面前的空间里,有虚影晃动。大楼里逐渐响起声音,期期艾艾的哭声、尖锐的笑声、神经质的说话声,护士穿行在各个病房里,医生和看似正常的人们谈话,有些人咆哮着被扑倒,注射镇定剂,慌乱的脚步声,许多人在跑动……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些臆想驱逐出去。

    在二楼的另一间房里,我又发现了血渍。许多年过去,血渍已经变成深褐色,但还是和其它的污渍截然不同,触目惊心。我心里却更发寒,之前在西楼看见的血迹,说起来是在病房里,病人的脑子有问题,做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都有可能。但是,在东楼的医生办公室里,怎么也有血迹?

    而且,房间里染了大面积的血渍,当然得快点找泥水匠来重新粉刷一遍,既然没有粉刷,说明染血的时间,就在搬离之前。因为就要搬了,所以就不麻烦粉刷了。

    可是,同时三处血迹……三个死者?整个医院的搬迁,是否正与此有关呢?

    无人能回答我心头的疑问。我走到三楼,这层有一半是病区,估计四楼应该全都是病区了。

    在三楼的另一头,终于看见了一间不一样的房间。

    这间房不是空的。

    房间有四五十平大小,一地凌乱。我往地上细细瞅了几眼,那是一只只的纸蛙和纸凫,数量怕是有一两百只,随意的扔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靠墙放着两排紧挨着的铁柜子,原本都该是锁着的,但现在外面那排有两个铁柜子被撬开了,里面曾经放着文件,但如今……这就是地上那些折纸的来源吧。

    我蹲在地上,拿起一只纸青蛙,把它拆开,还原成一张纸。

    刘春城,47岁,入院时间:1988.3.23,重度精神分裂。

    徐卫国,38岁,入院时间:1990.10.07,中度躁狂症。

    刘月娥,33岁,入院时间:1991.5.5,焦虑性神精症。

    ……

    这似乎是一份病人名录的部份。我看了一遍,没有我熟悉的名字。

    是的,我的确在怀疑,当年杨展会不会在这座医院里住过一段时间。

    我又拆开另一只青蛙。依然是名录,没有杨展的名字。

    我拆了十几个折纸,少部分是名录,大部份是病人的诊疗档案,比如用了什么药,效果怎样,定期的谈话摘要等等。

    我摇了摇头,这些对解答我的疑惑没有任何价值。但原本我就觉得自己的猜想恐怕得不到印证,因为照舒星妤的说法,杨展是为了安心完成博士论文才回到老家的,这样的话,他就没有被收容进武夷山市精神病院的时间。而舒星妤所言是否确实,我可以在回上海之后,找到杨展当年的博士生导师印证一下。

    拆到一只纸鸟的时候,出现了新的信息。这是一份评估报告的第一页,评估的内容,是武夷山市精神病院所有医生护士的精神状态。受托评估方,是南平市精神卫生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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