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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嗟变幻迁枯骨 莫测高深立掌门(3)



  众人不禁又是一怔,不关师弟,按语气推测,大概他想说的是不关师弟的事吧,那事又是什么呢?但此际救命要紧,谁也无暇去推敲了。

  无量急忙接替不岐,把真气输入不戒体内。不戒张口喷出一股阏血,翁声翁气地说:“师父,请恕弟子有负所托,牟一羽他明白,请师父问——”这句话未能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无相真人的道袍好像被风吹过,起了皱纹,面色枯黄,好象风中的败叶。

  没有眼泪,一滴眼泪也没有。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比哭更加难受。

  “死者已矣,师兄保重。”无量、无色齐声说道。

  “请师父节哀,为师兄报仇。”不岐说道。

  只有牟一羽不言语,敢情他惊呆了。

  地相真人缓绶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要静一会儿”。木然的脸上毫无表情。

  无量长老带头,默默地走出静室。

  无相真人忽道:“一羽,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不戒临终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师父问牟一羽的,所以谁都不会奇怪掌门人单独要他留下。只不过无相真人要他们避开,却难免有人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感觉。

  不岐走在最后,他把静室的门关上,但并没有走出复真观。他坐在弟二个院子的台阶上。从大门到静室,要经过三个庭院,这是蹭那个院子。在这个院子里,是听不是静室里面的说话声的。

  现在他已是掌门人独一无二的弟子了,因此掌门人刚才虽然吩咐众人都退出去,并没许他例外,但为了防掌门人发生意外,他留下来照料师父,谁也不敢说他不该。他留在第二个院子,那已经是避嫌了。

  他呆坐台阶,听得观门外纷乱的脚步声散开,终又归于寂静,观门外本是挤满等候消息的众弟子,想是两位长老传出无相真人的法谕,叫他们都回去了。

  寂静,异样的寂静。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了异样的变化。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当然,他不仅仅只是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也听见了别的声音。正因为他听见了别人的声音,才引起他的心跳的。

  他听见师父和牟一羽在静室里说话的声音。本来在这院子里是听不见的,但别的人听不见,他却可以听得见,因为他的内功造诣在武当派中是可以排名第四的,用不着伏地听声,他也听得静室里面小声的谈话。

  他听风师父在问:“你知道我所要的东西?”

  牟一羽道:“禀掌门,弟子已经带来了。接着听见一声较重的声响,不岐用不着眼见也猜想得到,那是牟一羽把一个布袋放在桌上的声音,那个布袋是牟一羽早就背着的,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

  不过正如什么事都有例外一样,这个谁字并不包括不岐在内,无须牟一羽告诉他,他也可以料想得到那是什么。

  果然听得师父说道:“都带来了么?”

  牟一羽道:“一块也没留下。”

  师父道:“好,那你就一块块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让我细看。”

  “一块块拿出来”,那不是骨头还是什么?不岐的心往下一沉。他好象看见青蜂常五娘躲在黑暗中向他偷笑。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盘龙山上。

  他正在和师弟理论,那个对何家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已经按捺不住,上去和耿京士扭打了。纠缠间忽听得老家人一声惨叫,倒地身亡。他立即指责耿京士杀人灭口,连师妹都以为是她的丈夫失手打死那老家人的。

  那时雨虽然已经停止了,天色还未开朗,他们都看不见树林里埋伏有人,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但他知道,青蜂常五娘,一定是躲在黑暗中向他偷笑。

  因为那老家人是给常五娘用青蜂针害死的,而常五娘也一定知道。他是知道的。她的独门暗器可以瞒得过耿京士和何玉燕,却怎能瞒得过戈振军?曾经与她同床共枕做过一夜夫妻的戈振军?

  他捶胸自责:“我怎会这样无耻下流,堂堂名门弟子,跟一个臭名昭彰的淫贱女人缠在一起?唉,但若不是师妹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受这妖妇的迷惑!我只道她人尽可夫,做一晚露水夫妻,日出便散,哪知会得到这样结果!”

  就因为有这段孽缘,他只能替常五娘掩饰了。

  不过,他明知是常五娘所为,却还要冤枉师弟,也还有另一个原因。当时他在想:“耿师弟变作满洲奸细,这已经是语气确凿了。反正他罪有应得,给他多加一条罪名,那也算不了什么。但现在,那个可以证明耿京士做满洲奸细的证明——霍卜托写给耿京士的那封信,已是显露出越来越多的疑点,这个所谓证据,恐怕也未必站得住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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