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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逞机谋缘底事 自疑身世感亲情(17)



  时间一下子过了十六年,拉得很近很近了。是在三个月前的一个下雨天!

  三个月前,他奉师父之命,来到辽东,侦查一个人。一个谜一样的人。

  这个人是和武当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疑案有关的人。和这宗疑案有关的人差不多都已死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正因为他还有可能活着,所以必须打听到真实的消息,即使他死了,也希望能够发掘到一点儿当年的真相。

  这个人就耿京士和何玉燕在辽东结识的那个霍卜托。那时他的身份是一个鱼行的伙计,实际的身份是金国大汗努尔哈赤的卫士。第二年他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大明天子锦衣卫的军官。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整个人就是一个谜。

  但也只有找到这个人,才有希望找到破案的线索。他的师弟耿京士当年是否真的做了满洲奸细,也只有找到这个有,才能弄个明白。

  说是奉命,其实他已不止一次地向掌门师父提过这个要求了,师父一直没有答应他。以至在那一天他突然听到师父要他到辽东探案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个月前,他到了霍卜托曾经做过鱼行伙计的那个小渔村,亦是耿说士和何玉燕曾经在那里住过的小渔村。

  那个鱼行早没有了,不过小渔村的变化是不大了。当然也还有记得霍卜托这个人的旧人。

  但从这些人的口里,他却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人只知道霍卜托是个鱼行伙计,一个平凡之极的人。别人记得他的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很精,但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帐目一向都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如此而已。

  他伪称是耿京士的远亲,进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早已破烂不堪了。其实即使他不冒认亲友,他要进去,也没人理会他的。

  屋子里早已空无所有。有的只是墙头的蛛网,炕底的冷灰。破了的蛛网似乎在张口笑他,笑他还未能跳出情网。炕灰虽冷,心底犹有余温。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下,留下的只是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慨叹。

  忽然他发现屋角有几颗石子。

  石子有什么奇怪?天北地南,哪个海滩,哪座山头,没有石子?

  不,这几颗石子是与别的不同的。是来自他家乡的石子。

  他怎么知道?因这这些石子是他亲手拾的。

  他摩挲石子,如对故人。

  在他家(严格地说,是他师妹何玉燕的家)背后的那座山上,有一种白里泛红的石头,斑斑点点,好象朱砂,名为朱砂石。又有一种三分浅黄夹着七分深红的石头,名为黄血石。有人说:假如没有那三分浅黄,科就可以冒充鸡血冻了。鸡血冻一是刻图章的佳石,名贵胜过黄金。不过这两种石头还是罕见的,在那座山上,也很难找到比较大块的石头,找得到只是一颗颗小石子。何玉燕很喜欢这些小石子,他一发现有这两种石子,就拾起来送给她。他记不清这玩意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到了何玉燕十四岁那年,他送给她的朱砂石和黄血石,日积月累,为数也相当可观了。那年她开始学针线,乡了一个荷包装这些石子。记得她曾说过,这些晶莹可爱的石子,在她的眼中就是宝石。但也就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不久,她又对他说了另外的话,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她珍视大师哥送给她的这些礼物,但却不想大师哥费神再为她收集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了。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到,注意到师弟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成为师妹上山的游伴了。他在山上,不单只是为了替师妹拾石子吧?

  旧梦尘梦休再启,但他还是继续在小师妹住过的这间破屋里寻找。唉,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寻梦?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乡花荷包。荷包早已经破烂,不过,他当然[还是认得的。

  师妹把他送的这袋礼物带来辽东,但在她准备回乡的时候,却又把她曾视同宝石的礼物忘记了。(是忘记带回去的呢?还是有心将它抛弃的呢?)

  这是不是表露了师妹对他的那种矛盾心情呢?

  他把破烂的乡花荷包贴着心房,摩挲石子,呆了。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隆隆的雷声,把他惊醒。

  他是把燃着的松枝插在墙上作照明的,狂风吹来,松枝熄灭。

  轰隆巨响,突然一堵墙倒塌了!

  不错,屋子已经不堪,但还未至于达到摇摇欲坠的程度。墙并没受到雷劈,按说一阵狂风是不能把它吹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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