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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尸饮血神勇堪惊 斗角钩心圣衷可测(2)



  回到家中,他的老娘问他怎么回家,他便把桌子一拍,气哄哄的答道:“老子已被那个球戳脸的小混蛋革了名字,老子不回家来,还在那儿干甚么!”

  他的妻子宋氏,听不过去,喝阻他道:“婆婆好言问你,你就该好好的对付,这般生相,像个甚么样儿!”

  鲍超听说,也不辩白,单把他的眼球一突道:“老子干不了那种卖沟子②的行径,你又奈何老子。快去烫酒,老子饿了整天了。”宋氏一见丈夫发火,不敢再说,单说家里没钱,拿甚么去打酒。鲍超听了,大踏步的出门而去。几天不回家来,也是常事。宋氏全凭十指,每天出去缝穷,得些零钱,养活婆婆。鲍超明明知道,也没半句慰藉妻子之语。一天鲍超的老娘,得上一场急病,不及医治而死,鲍超见了,光是干号一阵,就把他娘草草棺殓,请了四个邻人替他抬至祖茔安埋。

  邻人到来,看看棺材道:“这具虽是薄皮棺材,若是抬到你们祖茔,也有七八里地,至少须得四串大钱,酬劳我们。”鲍超拍拍他的肚兜道:“老子有的是银子,莫说四串大钱,并不算多,就是十两八两,老子看在老娘面上也得送给你们。”

  邻人听了大喜,于是高高兴兴的抬了棺材,嗳唷嗳唷的走去。鲍超和他妻子两个,没钱戴孝,就是随身衣服送葬。等得走到半路,邻人歇下棺材,要向鲍超先取抬资,因为素知鲍超为人,事情过后,便要反脸不认人的。那知鲍超本来没钱,起初拍拍肚兜,乃是一种哄人之计,此时一见大家向他逼现,倒是个直汉,不能坚持到底,只得老实说出身无分文,并说后来一定从重酬谢。

  那些邻人,一见上了鲍超之当,一齐跳了起来,内中有个较为精灵的,即和其余的三个,悄悄地做上一个手势,三人会意,仍复抬起再走,鲍超夫妇二人,还当他们情愿赊帐,方在心里暗喜。不料那些邻人,把那棺材刚刚抬到一座万丈深崖的所在,陡然之间,只见他们把那棺材向那深崖之中,砰砰的一丢,那具棺材,立时就像滚汤团一般,骨碌碌的滚将下去,及至着地,那具薄皮棺材,本不结实,早已打个稀烂,尸身跌成两段。那些邻人用出这个辣手,也怕吃了鲍超的眼前之亏,大家顿时拔脚就跑。那时鲍超又要追人,又要去顾尸首,弄得无法分身,只在那儿顿脚大骂。

  还是宋氏劝他道:“此事原是你的不是,不该去哄人家白抬棺材。况为上人之事,更加不可因此和人生气。现在并没银钱再买棺木,不如我们二人,绕至山下,索性就在此地掘个深潭,埋了婆婆再说。相公将来果有发迹之日,随时可以迁葬的。”

  鲍超初时大不为然,后来一个人想了半天,依旧一无法子。方始仍照宋氏的主张,同着宋氏绕至山下,各人找上两根断树老杈,挖成一个土袕,埋下尸身,大哭一场,方才回家。那些邻人,也怕鲍超前去寻事,早已躲开。

  鲍超和宋氏两个,又混半年,实在混不下去,前去各处吃粮,又没人肯补他的名字,只得和宋氏商量,要想将她卖给人家,得些银钱,便往下江吃粮。

  宋氏听说,掩面而泣道:“我们两个,与其一同饿死,自然你去吃粮,方有一个出身巴望,为妻为你改嫁,也是命该。”

  鲍超也就流泪的答道:“你能这样,我很感谢你的。不过此地没人敢来买你,也没人买得起你。只有随我去到成都,方有法想。”

  宋氏微喟一声,也没说话。

  哪知一到成都东门,立即闹出一场人命。

  县官一到,验了向老少之尸。鲍超一口承招,是他打死。一班老百姓看不了忍,大家联合多人,各执棒香一枝,名曰跪香,都向县官去替鲍超求情。县官命人驱散,即将鲍超带回衙门,押入死牢。

  又亏那个南货客人,因见这场事情由他而起,除了当场送与宋氏一百两银子,教她快去打点衙门外;自己又去恳求游川同乡,搭救鲍超。游川同乡瞧见南货客人如此热心,各人真的出力,鲍超方始未得死罪,办了一个充发极边的罪名。后来又遇一位讼师替他设法,居然脱罪回家,仍与宋氏重圆破镜。且由军功起家,封到男爵。虽是他的战功,风水之事,也有一半。此是后话,将来再讲。

  现再接述国藩于道光二十三年的冬天,方回京师。他的座师穆彰阿,那时已经戴了相貂,便保他这位得意门生,充文渊阁校理。二十四年,转补翰林院侍读,兼充翰林院教习庶吉士之职。二十五年,又充乙巳科会试第十八房的同考官。当年九月,升了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十二月里补了日讲起居注官,并充文渊阁直图之事。国藩的官运既是亨通,他的学问德望,也就同时大进。家中书信,虽仍来往不绝,总以他的祖父祖母,父母叔婶等人,不肯来京就养,未能晨昏定省,略尽下辈之孝,视为一桩大不如心的事情。幸亏欧阳氏替他养上一孩,取名纪泽。因思他的祖父祖母,得见这个孩子,又是四世同堂,方才有些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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