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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上部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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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捕公判大会在县育场召开。说是育场,其实就一个场子。有一圈跑,中间还有一个篮球场。篮球场旁边还有一个排球场。再就是一个小看台。县上好多大会都在这里开。有各种庆祝大会,纪念大会,包括公捕公判大会。一般要在育场开公捕公判大会,就是有特别重要的人,尤其是有要毙的人。这事本来就引人,有看点,加上说罪里还有剧团敲鼓的胡三元,就是在舞台上放炮炸死人的那个家伙,看热闹的就更多了。一大早,几辆宣传车,就在县城的几条街和附近的公路上,缓缓移起来。绑在宣传车顶上的高音喇叭里,一个女声正在口气特别强地广播着:

  全县广大工农兵同们、广大革命部、师生,以及战斗在各条战线的革命群众、街居民,现在发布通告:今天上午十点,我们在县育场,召开公捕公判大会。将对一批强妇女幼女、抢劫盗窃、投毒杀人、放火爆炸、破坏公共设施、破坏家财产、破坏革命生产的思想极其反的罪分子,行依公开逮捕宣判。对那些罪大恶极、影响极坏、死不悔改、民愤极大的首恶分子,还将以极刑。借此机会,我们要奉劝那些执不悟者,该是猛醒的时候了!已经罪的,立即投案自首,争取从宽理。还没有罪,但已经到罪危险边缘的,立即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群众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任何抱侥幸心理的人,最终都将逃不律的严惩。今天即将公捕公判的四十六名罪,就是生的例证,就是社会的反面教材……

  女声说完,一个男声又开始了:

  现在宣布公捕公判大会纪律:

  一、县级机关所有单位,要指定划分区域,准时排队入场。不许队拥挤,不许占用其他单位的划分区域。

  二、幼儿园师生、城关小学师生、城关中学师生、县中师生,都要在老师的带领下,于九点半前,提前整队入场,并在指定位置就座。

  三、所有没有单位的街居民、郊区菜农,以及其他城的各类闲散人员,在单位以西的指定范围内就座。没有坐凳的,一律在有坐凳的群众以外的地方,自觉排成队列,站立参会。

  四、会场不许迟到早退,不许头接耳,不许高声喧哗,不许来回走,不许一切与会议无关的事。

  五、所有参会人员,要听公安执勤人员,以及民兵的统一调配指挥。有不听指挥、不听劝阻,甚至故意对抗者,将执行劝其退场、勒令退场,直至绳之以的严肃理。

  六、刑车游街示众时,只许在指定范围以外观看,不许跟踪。任何人都绝不允许与车上的武警、公安、警,尤其是罪,行任何形式的打招呼与接触,违者将依严厉置。

  七、刑场设在县城以东的河滩地里,大会公判结束后,刑车将缓缓行驶至刑场,所有到刑场接受教育的革命部、师生、群众,都要指定路线,指定区域,有秩序地入刑场,见证极刑执行。凡不听指挥者,公安执勤人员,有权依带离现场。有故意破坏,甚至以试者,公安、武警执勤人员,有临时急理一切特别事态的权力……

  昨天,当易青娥听说今天公捕公判的有她舅时,心里就慌乱得不行,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她一直想着听途说的各种可能:毙。死缓。无期。二十年。十年。有人说,最少也少不了七年,那还得定成过失杀人。昨晚上,班上就通知说,明早九点集合,都自带凳子,整队入育场。她问胡老师,舅该毙不了吧?胡老师说:“谁说得清。明天从县中队一拉出来,就知是咋回事了。要毙的,都在前边车上押着。一个人一辆大卡车。人由三个武警抓着,旁边还站着两排荷实弹的战士。要毙的人,比不毙的要捆得些。头一般都押在驾驶室上边的木板上,几乎看不清脸。背上还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标。只等一宣判,立即有人拿红钢笔,就把那名字打上叉了。不毙的,要是判死缓或无期的,也是一人一辆车。判十年以上的,一般是三个人一辆车,前边一个,一边再押一个。十年以下的,基本都是六个人一辆车,前头押两个,两边一排再押两个。一个人后边,也就两个看守。人明显捆得松些,而且他们一般都还有心思抬头到乱看呢。”易青娥把胡老师的话记下后,第二天一早,不顾团上、班上一再强调的参会纪律,就端直跑到县中队旁边,看她舅去了。

  她去的时候,这里还空无一人。到了七点多,才有十几辆卡车慢慢开中队院子。八点多,附近就来了好多戴袖标的执勤人。再后来,人就慢慢多了起来。执勤的就开始撵人了。易青娥发现,来的人里,有看热闹的,也有好些是人的亲戚,有人还抱头在哭。有一个老子,七十多岁的样子,是几个人搀着,手里拿了个皱皱巴巴的手帕,几把眼泪就完了。易青娥他们被赶来赶去的,最后她是到一个土坡后边卧下了。这里不在人家警戒线以内,又能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等等,宣传车不知都过来过去几回了,高音喇叭里喊的话,有些她都快背过了。终于,县中队的绿铁门才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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