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玲道:“恰好生在我梦里被刺刺中的地方?”
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你倒果为因了!正因为你从小就有这样的一个印记,所以你才会在梦中,恰好就在那地方被刺刺了一下。”
刘丽玲的反应,和上次一样,仍是摇着头,不接受我的解释,可是又不说甚么。
白素轻轻咳了一下:“看起来,那个印记,真像是尖刺刺出来的。”
刘丽玲苦笑着:“当时我也不觉得痛,可能因为太紧张,我只是顺手从腋下抽出了一条花手巾,将手巾放进衣服,掩住了伤口。我一直向前看着,看到前面那个人,转过了墙脚,我就立刻离开了藏身的矮树丛,走向前去。”
我用心听着,同时留意刘丽玲脸上神情的变化。我发现她越说越紧张,像是真的一样。
她的双手紧握着拳,甚至身子也在发抖。
第三章 前生的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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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刹间,我想到了许多精神病上的名词,如“精神分裂”、“双重性格”之类。但是全部都不得要领,只得听她继续讲下去。
刘丽玲又道:“我来到墙角处,探头向前看,看到前面的那个人,在一扇半开的木门前,神情像是很害怕,不能决定是不是要进去,那是一个小伙子,年纪大约二十多岁,有点楞头楞脑,傻不里机的— ”
她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重复地说道:“傻不里机,傻不里机… ”
我道:“这是北方话,形容一个人,有点傻气。”
刘丽玲神情迷惘,显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选择了这样一个形容词。我突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我想到刘丽玲在梦中,看到那小伙子的时候,她心中一定想到那小伙子有点“傻不里机”,所以她才会自然而然讲了出来。
可是,为甚么刘丽玲在梦中会用一种她平时绝不熟悉的语言?这真有点怪不可言。
刘丽玲又喝了一口酒,转着酒杯:“那小伙子终于走了进去。他一进了门,我就急急跟了进去,在门口,我停了下来,向内看。门内是一个院子,堆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作了个手势:“例如甚么?”
刘丽玲皱起了眉,道:“很难形容,有的,是圆形的大石头,有的是一个个草织成的袋子,里面放着东西,还有一个是木槽— ”
刘丽玲顺手移过一张纸来,取出笔,在纸上画着那种“木槽”的形状。
(我在听杨立群叙述他的梦境时,一提起那种木槽,我就告诉他,那时一种古老的油坊之中,用来榨油的一种工具。但当时,即时刘丽玲画出来了,我仍然不知道那是甚么。直到她再向下讲,使我知道她是在一个油坊中,我才知道那木槽是甚么。)
(各位现在一定也已经明白,杨立群的梦,和刘丽玲的梦,是同样的一件事,经由两个人由不同的角度来体验。)
(我在听杨立群讲到一小半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一个梦境,两个人的梦境,竟像是实际发生过的事,分别由两个人自不同的角度来体验,我一生中遇到的怪事之中,堪称第一。)
(所以,我听杨立群讲述的时候,心中惊骇莫名,举止失常。)
当时,我和白素看着刘丽玲画出来的那个木槽,都没用甚么话好说,因为我们都不知道那是甚么。
刘丽玲又道:“在院子面前,是一栋矮建筑物,可是有一个极大的烟囱。那小伙子向前走着,突然在一个草包上绊了一交,踢穿了草包,自草包中滚出许多豆子来,当时,我看到他跌在地上,叫了他一声。”
我听到这里,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头:“等一等,你叫他?”
刘丽玲点着头。
我道:“你… 认识他?”
刘丽玲道:“我想应该是的,但是这种感觉十分模糊,我不能肯定,可是我却能叫他。”
我问道:“你叫他甚么?”
刘丽玲的神情十分古怪:“我… 叫他… ‘小展’,这是甚么意思?”
我吸了一口气:“这小子姓展?”
刘丽玲道:“姓展?有人姓这种姓?”
我道:“当然有,七侠五义中的主要人物,南侠展昭,就姓展,在山东省,那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姓氏,是一个大族。”
刘丽玲眨着眼:“我叫了他一声,他怔了一怔,而我又十分后悔,觉得不应该叫他,便缩回身子,那小伙子… 小展在起身之后,回头看了一看,就走进了建筑物之中,而我,则伸手紧按自己的腰间— ”
我摊了摊手,表示不明白她何以要伸手按住自己的腰间,刘丽玲现出十分难以形容的古怪神情来:“我的腰际,在我的上衣之下,很宽的胯袋之中,插着一柄小刀,我的手按上去,可以感到又冷又硬的刀身,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
她讲到这里,又不由自主地气息急促起来:“感觉太真实,一想起来就害怕。”
我道:“这真是一个怪梦,怎么梦中的一切,记得那么详细?”
刘丽玲道:“我重复做了数百次,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素叹了一声,充满了同情。
我第一次听一个人叙述她做了几百次的一个梦,我感到,最大的可能,是由于看过一本书,或是电影,书或电影给了她极深刻的印象所致。
刘丽玲讲到她的手,碰到了寒冷而又锋利的刀身时,身子微微发抖,也在不由自主喘着气,神情极是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