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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察金家一伙人。聂赫留朵夫在火车开行前同姐姐见面。聂赫留朵夫出发(2)



    娜塔丽雅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碰碰他的手。她这句话的意思不明确,可是他完全了解她,被她的情意所感动。她原来想表示,除了她对丈夫的满腔热爱以外,她对他,对弟弟的手足之情,在她也是很重要很宝贵的,他们之间的任何龃龉在她都是痛苦的。

    “谢谢,谢谢你……唉,今天我看见什么了!”聂赫留朵夫突然想起第二个死去的犯人,说。“有两个犯人被害死了。”

    “怎么被害死了?”

    “就这样被害死了。这样的大热天把他们押出来。有两个就中暑死了。”

    “那不可能!怎么会呢?今天吗?刚才吗?”

    “是的,就是刚才。我看见他们的尸体。”

    “可是为什么要害死他们呢?是谁害死他们的?”娜塔丽雅问。

    “就是那些硬把他们押出来的人,”聂赫留朵夫怒气冲冲地说,觉得她看待这事用的也是丈夫那种眼光。

    “啊,我的天!”阿格拉斐娜走到他们跟前,说。

    “是的,这些不幸的人遭到什么待遇,我们一点也不清楚,但我们应该知道,”聂赫留朵夫瞧着老公爵说。老公爵这时已围好餐巾,坐在放有一瓶混合酒的桌旁,回过头来对聂赫留朵夫瞧了一眼。

    “聂赫留朵夫!”他叫道,“要不要喝一点解解暑气?出门喝一点再好没有了!”

    聂赫留朵夫谢绝了,转过身来。

    “那么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娜塔丽雅又问。

    “尽我的力量去做。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觉得总应该做些什么。我一定尽我的力量去做。”

    “是的,是的,这我明白。那么,你跟这一家人,”她微笑着瞧瞧柯察金,说,“难道真的就一刀两断了?”

    “一刀两断了。我想,这样双方都不会感到遗憾的。”

    “可惜。我觉得很可惜。我喜欢她。嗯,就算是这样吧,可是你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娜塔丽雅怯生生地说。“你何必跟着去呢?”

    “那是因为我应该去,”聂赫留朵夫一本正经地冷冷说,似乎希望不要再谈这事。

    不过,他对待姐姐这样冷淡,立刻感到羞愧。“我为什么不把心里所想的都告诉她呢?”他想。“让阿格拉斐娜也听听好了,”他瞅了一下老女仆,对自己说。有阿格拉斐娜在场,这就鼓励他把自己的决心再对姐姐说一遍。

    “你是说我想跟卡秋莎结婚这件事吗?说实在的,我决心这样做,可是她一口拒绝了,”他声音哆嗦着说。每次谈到这事,他总是这样的。“她不愿接受我的牺牲,情愿自己牺牲,而就她的处境来说,她牺牲得太多了。我不能接受这种牺牲,如果这只是出于一时冲动的话。所以我现在决心跟她去,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还要尽我的力量帮助她,来减轻她的痛苦。”

    娜塔丽雅一言不发。阿格拉斐娜用疑问的目光瞧瞧娜塔丽雅,摇摇头。这时候,原来那一伙人又从女客候车室里出来,仍旧由漂亮的跟班菲利浦和看门人抬着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吩咐停下来,向聂赫留朵夫招招手,露出一副疲劳不堪的可怜相,伸给他一只戴满戒指的白手,恐惧地等待他有力的握手。“真要人的命!”她指炎热的天气说。“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天气真要我的命。”接着她谈了一阵俄罗斯气候的恶劣,又请聂赫留朵夫到他们家去玩,然后示意抬圈椅的人继续上路。“那么,您务必要来,”她坐在圈椅上,转过她的长脸,又向聂赫留朵夫说了一句。

    聂赫留朵夫走到站台上。公爵夫人的一伙人往右拐了个弯,向头等车厢走去。聂赫留朵夫同搬行李的脚夫和背着袋子的塔拉斯一起向左边走去。

    “喏,这是我的同伴,”聂赫留朵夫指着塔拉斯对姐姐说,关于塔拉斯的遭遇他上次已对姐姐讲过了。

    “难道你真的坐三等车吗?”娜塔丽雅看见聂赫留朵夫在三等车厢旁边站住,脚夫拿着行李和塔拉斯一起走上那节车厢,就问。

    “是的,这样方便些,我有塔拉斯一起走,”他说。“哦,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一下,”他添加说,“我至今还没有把库兹明斯科耶的土地分给农民,万一我死了,就由你那几个孩子继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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