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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四十六章)(3)



  皇上问道:“那是什么船?”

  向运凯奏道:“回皇上,那是巡快船,专为缉盗之用。皇上再往那边看,正放着纸鸢的是大号赶绘船。”

  皇上又问:“放纸鸢干什么?”

  向运凯回道:“作靶子。”

  向运凯正说着,听得鼓声再起,巡快船上的弓弩手回身放箭,纸鸢纷纷落下。

  皇上微微而笑,道:“水兵多是南方人,练就这般箭法,也是难得。”

  再看时,江上船只已各自掉头划开,很快近岸分成南北两阵。又听得鼓声响过,各阵均有数十文身水兵高举彩旗,腾跃入水,奋力前趋,游往对岸。

  皇上问道:“这是练什么?”

  向运凯回道:“这是比水性。优胜者既要游得快,手中彩旗还不得沾了水。”

  文身水兵正鱼跃碧波,又见各船有人顺着桅杆猿攀而上,飞快爬到顶尖四下瞭望。又听几声鼓响,桅杆顶上水兵嗖地腾空入水。皇上正暗自称奇,却见水兵顷刻间在十丈之外窜出水面,鱼鹰似的飞游到岸。

  向运凯见皇上高兴,奏道:“皇上,这是哨船侦查到敌船了,上岸报信儿。”

  这时,一位副将在旁朝向运凯暗使眼色。向运凯悄悄儿退下,问:“什么事?”

  副将说:“提督大人,只怕要起潮了。”

  向运凯远远望去,果然江海相连处,一线如银,正是潮起之兆,暗自担心。

  皇上见他两人在耳语,脸色有些不快,问:“什么事不可大声说?”

  向运凯上前跪下,道:“臣恳请皇上移驾,只怕要起潮了。”

  皇上笑道:“朕当是什么大事哩!昨夜朕就说了,正要看看你们水师经得起多大风浪。倘若钱塘潮都抵不过,如何出外洋御敌?”

  向运凯不敢再奏,退立班列。但见潮水越来越近,白如堆雪。江中水兵都是深谙潮性的,他们望见远处白浪涌来,顾不得旗舞鼓响,纷纷翻身上船。船上水兵也不再听从号令,划船靠岸。向运凯急令属下指挥船队继续操演,不得乱了阵脚。无奈风生潮起,船只又实在太多,顿时你挤我撞,叫骂连天,那船有在江中打转的,有翻了个底朝天的。近岸船上水兵仓皇跳江,回游上堤。

  皇上脸色阴沉起来,骂道:“向运凯,这就是你的水师?”

  向运凯慌忙跪下请罪:“臣管束不力,请皇上降罪!”

  皇上训斥道:“朝廷年年银子照拨,你把水师操练成这个样子!一见潮起便成乌合之众,还谈什么卸敌!可见上上下下都是哄朕的!不如奏请裁撤,你仍回家打渔去吧。”

  皇上正在骂人,只听得江上呼啸震耳,潮头直逼而来。大臣们都跪了下来,恭请皇上移驾。皇上却是铁青着脸,望着排空直上的潮头,定如磐石。忽听轰地一声巨响,眼前恰如雪崩。侍卫们旋风而至,把皇上团团拱卫。潮水劈头盖脑打下来,君臣百多人全都成了落汤鸡。大臣们跪的跪着,趴的趴着,哀求皇上移驾。

  皇上仍是端坐龙椅,望着江面。江上潮声震天,雪峰乱堆,白龙狂舞。大臣们不敢再言,全都跪在地上。台上黄幔早已掀得七零八落,侍卫们忙着东拉西扯。等到潮水渐平,黄幔又把检阅台遮得严严实实了。

  再看钱塘江上,已是樯倾楫摧,浮木漂漾。向运凯此时只知叩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臣罪该万死。

  皇上怒道:“真是让朕丢脸。下去!”

  向运凯把头直叩得流血,道:“皇上,臣自是有罪。臣昨夜不敢参人,今儿臣冒死也要参人了。朝廷银子确是年年照拔,可从户部、兵部、督、抚层层剥皮下来,到水师已没剩多少了。银子不够,打船只好偷工减料,旧船坏船亦无钱修整,怎能敌得过狂风巨浪!”

  皇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甚是吓人,道:“朕本想回京再说,看样子只好快刀斩乱麻了。革去索额图一等伯、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交刑部议罪!革去阿山浙江总督之职,交刑部议罪!高士奇既然回了家,就不用再回京城了,就在家呆着吧。念你随侍多年,朕准你原品休致。”

  皇上降了罪的这些人都已是惶恐欲死,口不能言,只有高士奇跪上前哭道:“臣还想多侍候皇上几年呀!”

  皇上鼻子里哼了两声,道:“免了吧,朕手里的假字画、假古玩够多的了,不用你再去费心了。这次在浙江弄到的那些字画,无论真假,一律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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