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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四十五章)(3)



  陈廷敬道:“我虽然把沿途所见所闻都密奏了皇上,可并没有想好要参谁。若依国法,可谓人人可参,少有幸免。可皇上会答应吗?我让皇上知道天下没几个清官了,我就完了;我让天下人知道大清没几个清官了,天下就完了。”

  张鹏翮也低声道:“陈中堂所思所想,正是下官日夜忧心的啊!我这些年成日同沿河督抚们打交道,可谓忍气吞声!我太清楚他们的劣迹了,可治河得倚仗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他们半个不字!皇上也不想知道自己用的官多是贪官坏官!若依往日年少气盛,我早参他们了。”

  没多时,张善德过来恭请皇上用膳。西溪山庄大小房间、亭阁、天井都摆上了筵席。皇上在花厅坐下,太子胤礽在驾前侍宴,其余臣工及随行人员各自按席而坐。

  皇上举了酒杯,道:“朕这次南巡,沿路所见,黄河治理已收功效,更喜今年谷稻长势很好,肯定是个丰年。百官恪尽职守,民人安居乐业,一派盛世气象。朕心里高兴,来,干了这杯!”

  自然是万岁雷动,觥筹交错。皇上吃了些东西,身子有些乏了,先去歇着。

  宴毕已是午后,各自回房歇息。陈廷敬正要回房,却见张乡甫过来拜道:“中堂大人,您说打赌皇上会把画还我的,什么时候还呀?”

  陈廷敬心想这张乡甫也真是倔,便道:“皇上刚到杭州,您的画皇上都还没见着哩。”

  张乡甫说:“我听说阿山大人这回收罗古字画若干,真假难辨,都让高大人一一过目。我就怕被他看做假的随意丢了。”

  听得这么一说,陈廷敬就猜着张乡甫的古画八成是回不来了。米芾真迹甚是难得,高士奇哪肯进呈皇上?这时,又见索额图正在不远处同人说话,陈廷敬心里忽有一计,道:“乡甫先生,那位是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大人,此次皇上出巡一应事务都是他总管,您去找他说说。您只说自己进呈的画是米芾真迹,应是今人难得一见的神品,千万小心。”

  张乡甫稍有犹豫,就去找索额图。陈廷敬掉头转身往屋里走,没多时就听得后头索额图骂张乡甫好不晓事。陈廷敬头也不回,回房去了。

  陈廷敬刚进屋,徐乾学进来叙话,问:“陈中堂,皇上派您下去密访,可下面接驾照样铺张。您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廷敬笑着敷衍道:“皇上差我先行密访,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啊。”

  徐乾学笑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皇上身边几个人的。”

  陈廷敬反过来问徐乾学:“徐中堂知道下面为何仍然铺张接驾?”

  徐乾学顾盼左右,悄声道:“索额图指使太子沿途给督抚们写了密信。”

  陈廷敬道:“事涉太子,可要真凭实据啊。”

  徐乾学摇摇头,道:“不瞒您说,皇上早就察觉太子胤礽暗中交结大臣,着我派人暗中盯着。我已拿获送信的差人,手中有了实据。”

  陈廷敬甚是吃惊,问:“徐大人想怎么办?”

  徐乾学叹道:“太子毕竟是太子,况且太子所做都是索额图挑唆的。”

  陈廷敬琢磨徐乾学的意思,低声问道:“徐大人意思是参索额图?”

  徐乾学点头道:“正是!参掉索额图,我们都听陈中堂您的!首辅大臣,非您莫属!”

  陈廷敬连连摇手:“徐中堂千万别说这话!我陈廷敬只办好自己分内差事就行了,并无非分之想。”

  徐乾学情辞恳切,道:“我不想绕弯子,直说了吧,想请陈中堂和我联手参倒索额图!”

  陈廷敬想了想,说:“徐中堂,你我上折子参索额图都不明智。”

  徐乾学不解:“为什么?”

  陈廷敬道:“朝中上下会以为你我觊觎首辅大臣之位,这样就参不倒索额图。”

  徐乾学问:“您是怕皇上这么想吧?”

  陈廷敬道:“明摆着,谁都会这么想的!”

  徐乾学问:“您意思怎么办?”

  陈廷敬说:“有更合适的人。”

  徐乾学摸不准陈廷敬的心思,噤口不言。陈廷敬笑笑,轻声道:“高士奇!”

  徐乾学一拍大腿,道:“对啊,高士奇!高士奇对索额图早就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啊!何况他只是个四品少詹事,别人不会怀疑他想一步登天。”

  徐乾学转眼又道:“陈中堂,高士奇敢不敢参索额图?他在索额图面前就是个奴才,对索额图既恨且怕,他恐怕还没这个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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