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赫留朵夫在戏院玛丽爱特的包厢里。聂赫留朵夫晚上散步和沉思(2)
时间:2022-12-22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点击:次
他沿着涅瓦大街步行回家,发现有个女人在前面宽阔的人行道上悄悄地走着。这女人个儿很高,身段优美,装束妖冶。从她的脸上和整个体态上都可以看出,她知道自己具有一种淫荡的魅力。凡是迎面走来的人和从后面赶上去的人,个个都要瞧她一眼。聂赫留朵夫走得比她快,也情不自禁地向她的脸上打量了一下。她的脸擦过脂粉,很好看。她眼睛闪闪发亮,对聂赫留朵夫嫣然一笑。说也奇怪,聂赫留朵夫顿时又想到了玛丽爱特,因为他又象在剧场里那样产生了又迷恋又嫌恶的感觉。聂赫留朵夫匆匆赶到她的前头,不由得生自己的气。他转身拐到海军街,然后又来到滨河街,在那里来回踱步,引起警察的注意。 “刚才我走进剧场包厢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对我嫣然一笑,”他心里想,“不论是那个女人的微笑,还是这个女人的微笑,含意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这个女人直截了当地说:‘你需要我,那就可以摆布我。你不需要我,那就走你的路。’那个女人装模作样,仿佛根本没想到这种事而生活在高尚的情操中,其实骨子里都是一回事。这个女人至少老实些,那个女人却一味装假。何况这个女人是因为穷才落到这步田地,而那个女人却是放纵这种又可爱又可恶又可怕的情欲,寻欢作乐。这个街头女郎是一杯肮脏的臭水,是供那些口渴得顾不上恶心的人喝的;剧场里那个女人却是一剂毒药,谁接触她,谁就会不知不觉被毒死。”聂赫留朵夫想起他同首席贵族妻子的关系,可耻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人身上的兽性真是可憎,”他想,“当它赤裸裸地出现的时候,你从精神生活的高度观察它,就能看清它,蔑视它,因此不论你有没有上钩,你本质上不会受影响。不过,当这种兽性蒙上一层诗意盎然的美丽外衣,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时,你就会对它敬若神明,跌进它的陷阱,分不清好歹。这才可怕呢。” 这一层聂赫留朵夫现在看得清清楚楚,就象他看见前面的皇宫、哨兵、要塞、河流、木船、交易所一样。 今天夜里地面上没有让人静心休息、催人安眠的黑暗,只有不知来自何处的朦朦胧胧的奇怪亮光①。聂赫留朵夫的心灵里同样不再存在愚昧的黑暗,使他昏然入睡。一切都是清清楚楚。事情很明白,凡是人们认为重要和美好的事物,往往是卑鄙龌龊,不值一提的。而所有那些光辉夺目、富丽堂皇的外衣,往往掩盖着司空见惯的罪行。这些罪行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而且风靡一时,被人们费尽心机加以美化—— ①指彼得堡白夜的光。 聂赫留朵夫很想把这些事忘掉,避开,但他不能视而不见。虽然他还没有看到替他照亮这一切的光是从哪里来的,正象他不知道照亮彼得堡的光是从哪里来的一样,虽然这种光显得朦胧,暗淡,古怪,他却不能不看见这种光替他照亮的东西。他心里感到又快乐又惶恐—— 转载请保留,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