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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去世(2)



    母亲对时事政治问题也很感兴趣,经常阅读书报。她憎恨伪善和愚庸的人——当然指的是那些政治舞台上的人,常常语带讽刺地批评那心怀不轨的议员和政客们。

    她最欣赏那些头脑敏锐,能机智地评论政事的评论家,例如汤玛斯。卡莱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曾和卡莱夫人通过信。在作家中,母亲偏爱惠特曼、巴尔扎克等,他们的作品母亲再三阅读,几乎可以背下来。

    有一年夏季,我们到帕蒙特湖畔的山木屋中去避暑,那里有我们深爱的碧绿的湖水、林木及清幽的羊肠小径。一天黄昏,我们坐在湖畔的石椅上,母亲眺望在湖上划独木舟嬉戏的年轻人,突然间,心有所感,那股莫名的情绪低潮,我当时根本无法体会。

    世界大战爆发后,母亲闭口不提有关战争的事情,只有一次,母亲在外出途中见到一大群青年在野外帐篷露营,禁不住感慨地说:“哎,真可怜!这些活泼可爱的年轻人眼看就要被送到战场上去。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让他们去呢?”

    说着说着,不禁黯然泪下。再就是听到俄国提出和平条件时,母亲说:“有勇气说出‘战争是人类的罪恶’这句话的国家真是太了不起了!虽然隔着偌大的海洋,可是我真想伸手去拥抱它。”

    母亲在世时也常说,希望将来年老的时候,不要太麻烦别人,宁可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母亲去世时正住在妹妹那儿,她安详平静地告别人世,没有惊动任何人,事后才被人发现的。我在临上台表演之前两小时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在此之前,我不曾得到任何母亲生病的消息,因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啊!这种时候,我还要上台表演吗?”我马上联想到自己也要死了。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几乎都想痛哭出声。可是,我竟然表现得很坚强,当我在台上表演时,没有一个观众知道我刚听到如此不幸的消息,这点令莎莉文老师和我都感到很安慰。

    当天,我还记得很,有一位观众问我:“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到底多大了呢?”我把这问题对自己问了一遍。在我的感觉上,我已经很大了。但我没有正面答复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依你看,我多大岁数呢?”

    观众席上爆出一阵笑声。

    然后又有人问:“你幸福吗?”

    我听了这个问题,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还是强忍住了,尽量平静地回答:“是的!我很幸福,因为我相信上帝。”

    这一天的问答大致就是如此。

    当我回到后台,内心的悲哀再也无法压抑,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我激动得无法思想,无法动作。虽然,我知道在“永恒的国度”里,总有一天可以见到母亲,可是眼前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是如此寂寞。不论何时何地,每一件事物都会唤起我对母亲的回忆,我在内心里低呼:“啊,如果我能再次收到母亲寄来的盲文家书该多么好啊!”

    直到次年4月,我到亚拉巴马的妹妹家里时,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母亲真的已经死了!

    亲爱的母亲呵!您为我痛苦了一生,现在您到了天堂,应该可以达观些了吧!

    因为您该明白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上帝的旨意,您的心应该得到平静了。

    这是我最感安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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