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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赫留朵夫回到姨妈家。在姨妈家跟玛丽爱特相遇。聂赫留朵夫受诱惑和思想斗(2)



    她问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他就讲了上诉枢密院失败的经过,还讲到他遇见了谢列宁。

    “啊!一颗多么纯洁的灵魂!真是一个见义勇为的骑士。一颗纯洁的灵魂,”两位太太用了上流社会对谢列宁的惯用外号。

    “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聂赫留朵夫问。

    “她吗?哦,我不想说她的坏话。但她不了解他。怎么,难道他也主张驳回上诉吗?”玛丽爱特怀着由衷的同情问。

    “这太糟了,我真可怜她!”她叹息着又说了一句。

    聂赫留朵夫皱起眉头,想改变话题,就谈起那个关在要塞里、经她说情才放出来的舒斯托娃。他向玛丽爱特道谢,感谢她在丈夫面前说了情。接着他想说,这个女人和她的一家只因没有人想到他们而受苦,这件事想起来都可怕,但她不让他把话说完,立刻表示了她的愤慨。

    “您不用对我说这话,”她说。“我丈夫一告诉我她可以放出来,我就大吃一惊。既然她没有罪,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她正好说出了聂赫留朵夫想说的话。“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察尔斯基伯爵夫人看到玛丽爱特在同外甥调情,觉得很好玩。

    “你听我说,”伯爵夫人等他们沉默下来,说,“你明天晚上到阿林家去,基泽维特要在她那儿讲道。你也去吧,”她转身对玛丽爱特说。

    “他注意到你了,”她对外甥说。“我把你说的话全告诉他,他说那是好兆头,你一定会走到基督身边的。你一定要去。玛丽爱特,你叫他务必要去。你自己也去。”

    “我呀,伯爵夫人,第一,没有任何权利指挥公爵的行动,”玛丽爱特盯着聂赫留朵夫说,并且用这种目光表示,在对待伯爵夫人的话上,在对待福音派的态度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完全的默契,“第二,您知道,我不太喜欢……”

    “不论什么事你总是顶牛,自作主张。”

    “我怎么自作主张?我象一个乡下女人那样信教,”她笑嘻嘻地说。“第三,”她继续说,“我明天要去看法国戏……”

    “啊!那你看到过那个……哦,她叫什么名字?”察尔斯基伯爵夫人说。

    玛丽爱特说了那个著名法国女演员的名字。

    “你一定要去看一看,她演得太好了。”

    “那我应该先去看谁呢,我的姨妈,先看女演员,还是先看传教士?”

    “请你别找我的碴儿。”

    “我想还是先看传教士,再看法国女演员的好,要不然就根本没有兴致去听讲道了,”聂赫留朵夫说。

    “不,最好还是先看法国戏,然后再去忏悔,”玛丽爱特说。

    “哼,你们别拿我取笑了。讲道是讲道,做戏是做戏。要拯救自己的灵魂,可不用把脸拉得两尺长,哭个没完。人只要有信仰,心里就快活了。”

    “您哪,我的姨妈,传起教来可不比随便哪个传教士差呢。”

    “我看这样吧,”玛丽爱特笑了笑说,“您明天到我的包厢里来吧。”

    “我怕我去不了……”

    一个听差进来通报有客来访,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那是伯爵夫人主持的慈善团体的秘书。

    “哦,那是个很乏味的人。我还是到那边去接待他吧。我回头就来。您给他倒点茶,玛丽爱特,”伯爵夫人说,轻快地向客厅走去。

    玛丽爱特脱下手套,露出一只强壮扁平、无名指上戴着戒指的手。

    “要茶吗?”她说,拿起酒精灯上的银茶壶,古怪地翘起小手指。

    她的脸色显得严肃而忧郁。

    “我很尊重人家的意见,可他们总是把我和我所处的地位混为一谈,弄得我心里很不好受。”

    玛丽爱特说最后几个字时,仿佛要哭出来。她这些话,只要仔细想一想,并没有什么意思,或者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思,但聂赫留朵夫却觉得这些话异常深刻、诚恳和善良。这是因为这位年轻美丽、衣着讲究的女人说这话时,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完全把聂赫留朵夫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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