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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的女人(18)


    我走上二楼,头枕胳膊躺下来。

    本来上楼想寻找那本刊登有池上老师研究足利义尚文章的旧杂志,可是懒得在壁橱的角落里翻找。这是国文学的专业杂志在老师死后发表的,含有悼念的意思。我不记得是否保存起来。老师去世以后,我收到他的一些同学联合寄来的一封印刷的信函,为了表示我的一点心意,便收到了这本杂志。

    听房子谈老师的日记以后,我想那篇文章大概是老师的唯一遗稿,兴许可以从对足利义尚的研究中窥见他的心理、性格,但一转念,觉得我现在和老师生前的妻子时子共同生活,却企图从那篇文章中搜寻妻子前夫的什么秘密,未免凄惨。

    可是,时子记忆中的丈夫与房子幻想中的父亲,尽管是同一个池上老师,形象却大相径庭。老师死去的时候,房子还是婴儿,她没有父亲的记忆。

    后来,母亲弃子女而去。即使出生存在着神秘的命运,养育却是母亲的责任。在即将结婚之际,比起自己的出生,也许房子更苦恼自己畸形的成长。最近,房子的养父母、她的叔叔婶婶好像默认房子和亲身母亲来往。叔叔婶婶对房子有了对象以后变得情绪高涨、心态开放、眷恋母亲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心想刚才对房子不该那么生硬,但她一走,我心里老大不高兴,只好等妻子回来。

    妻子累兮兮地回来了。

    好像出过一身汗,她开始整理腰带下的和服衬衣。她的动作不急不慢,一丝不苟。平时我司空见惯,今天却焦急烦躁。和服长衬衫脱掉后,剩下贴身衬衣,她敞怀转身弯下腰去。

    “我说呀,把衣服挂起来好不好?”

    “等一会儿,我难受。今天没烧洗澡水吧?在电车里我的脚被踩得一塌糊涂。”对子一边说一边把左脚伸出来宽松地坐着,露出脚掌心。布袜子也脱下来扔在一旁。

    我没好气地说:“房子来了。”

    “是吗?回去了吗?”时子右手按着草席稍稍转过身来,但没有瞧我的脸,说,“怎么星期天还来……”

    “星期天怎么啦?”

    “星期天不是跟对象在一起吗?”

    “哦。”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一个小时以前吧。”

    “是嘛。让房子烧洗澡水就好了。”

    我有点气恼,沉默下来。

    时子抱着和眼长衬衫站起来,把衣服挂在衣架上,一边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呀?”一边把衣架挂在走廊上。

    从饭馆叫来寿司,两人吃了晚饭。

    睡前时子烧了一壶水拿到洗澡间擦身子,我听着里面没声音了,却老不见出来,便起身去看,只见她穿着睡衣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面,从镜子里看着站在她后面的我,说:“房子在这里化妆以后走的吗?”

    “是吗?可能是吧。”

    “我的一支口红没了。”

    “什么?”

    “被她拿走了。”

    “不会吧。”我轻松地说,“下一次你给房子买一件雨衣吧。”

    “雨衣?……口红还是被她拿走了。大概不是想偷,跟自己没有想要别人的不一样。只是,一看我用的口红,突然想要。女孩子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偷东西的毛病,可这孩子没这个毛病呀。”

    “偷东西?”

    “这孩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没对你说什么吗?”

    “说了。你到外面来……”

    “拿走我的口红,也不适合她用,太老气……这种颜色,我抹可能嫌太鲜艳。”

    时子把脸靠近镜子抹口红让我看,脸上的淡妆已经洗净,只有嘴唇鲜红,格外显眼。她抹的口红比平时的鲜艳。我一边端详一边说:“会不会掉到什么地方?”

    “没掉下来。她把我没用完的口红拿走了。”

    “行了。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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