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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琴童(4)



  他仿佛在抚琴,琴弦却亲响。

  钟大师已走过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长揖到地。

  这个人却在看着目己的手,连头部没有抬。

  钟大师神情更恭敬,居然自称弟子:“弟子钟离……

  白衣人淡谈道:“莫非是琴中之圣钟大师。”

  钟大师额上忽又冒出冷汗,嗫嚅着道:“君子琴弦一动,已妙绝天下,为何不复再奏?”

  白衣人道:“我怕。”钟大师愕然,道:“怕,怕什么?”

  白衣人道“我怕你一头撞死在你那焦尾琴上。”

  钟大师垂下头,汗落如雨,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君子来自远方?”

  白衣人道:“来自远方,却不知去处。’

  钟大师道:“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白衣人道:“你也不必请教,我只不过是个琴童而已。”

  琴童?像这样的人会做别人的琴童?谁配有这样的琴童?

  钟大师不能相信,这种事实在令他无法想象,他又忍不住要问道“以君子之高才,为什么要屈居人下?”

  白自衣人谈淡道:“因为我本来就不如他……

  傅红雪忽然问:“他是谁?”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既然知道你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他是谁……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他的刀:“公子羽?”

  白衣人笑道“你果然知道。”

  傅红雪忽然闪电股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谁知钟大师竟扑过来,用力抱住傅红雪的臂,大声道:“伤千万不能伤了这双手,这是天下无双的国手。”

  白衣人大笑,挥刀剁肉的屠夫忽然一刀向傅红雪头顶砍下。

  肉案旁的一个莱贩,也用秤杆当作了点灾缀,急点傅红雪”期门”,“将台”,“玄样”三处大穴。

  提着篮子买菜的主妇,也将手里的菜篮子向搏红雪头上罩了下来。

  后面一个小贩用扁因挑着两笼鸡走过,竟袖出了扁担,横扫傅红雪的腰。

  忽然间,刀光一闪,“昨嚎”一响,扁担断了,菜篮碎了,一抒秤劈成两半,一把剁肉刀斜斜飞了出去,刀柄上还带着只血揪琳的手。

  笼中的鸡鸭飞出来,市场中乱得就像锅刚煮沸的热粥。

  砧板下的白衣人却已踪影不见。

  人群涌过来,屠夫,莱贩,主妇,卖鸡的,都已消失在人丛中,琴声却又在远处响起。

  傅红雪分开人丛走出去,人丛外还是人,却看不见他要找的人,可是他又听见琴声。

  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他就往那里走,他走得并不快,这虚无漂渺的琴声,任何人都无法消授,走得快又有什么用?

  他也不放弃。只要前面还有琴声,他就往前面走,钟大师居然也在后面跟着,雪白的袜子已被了,甚至连双脚底都走破了,也不知走了多久。

  日色渐高,他们早已走出了市场,走出了城镇,暮春的微风,吹动着田野中的绿苗,远处山峦起优,大地温柔得就像是处女的胸膛,他好I走入了“她”的怀抱中。

  四面青山,一曲流水,琴声仿佛就在山深水尽处。

  青山已深,流水已静,小小助湖泊旁,有个小小的本屋。

  木屋中有一琴一几却没有人。

  琴台上仿佛还有余音,琴台下压着张短笺

  “刀缺琴断,月落花凋,

  公子如龙,翱翔九天。”

  空山寂寂。

  钟大师面对着远山,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能不走的人,就不必走了,不能走的人,又何必定?”

  傅红雪远远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钟大师又沉默了很久,道“我已不准备走。,

  傅红雪道,“是不想走?还是不能走?”

  钟大师没有回答,却回过头,面对着他,反问道:“你看我已有多大年纪?”他满头白发,脸上已刻满了因心力交瘁而生的痛苦痕迹看来疲倦而衰老比傅红雪初见他时伤佛又老了许多。

  他自己回答了自己问的话:“我少年就已成名,今年才不过三十

  傅红雪看着他的倦容和白发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不禁显得很惊讶。

  钟大师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看来一定已是个老人,多年前我就已有了白发。”

  他笑容中充满苦涩“因为我的心血耗尽,我虽然在那琴上赢得了别人梦想不到的安慰和荣誉,那张琴也吸尽了我的精筋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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