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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浓时情转薄(2)



  生命并没有给过她什么好处,又怎么能对她有太多要求。

  傅红雪醉了,也不知已醉了多少天。

  一个人醉的时候,总会做出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她全无怨尤。

  他要酒,她就去买,买了一次又一次,有时三更半夜还要去敲酒铺的门,她非但从来没有担绝过他,也从来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只不过有时她去得太久买酒的地方却不太远。

  傅红雪当然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却从未问她为什么去得那么

  那天他给她的只不过是些散碎的银于,因为他身上本来就只有些散碎银子,他—向穷,正如他一向孤独。

  可是他也从未问过她买酒的钱是哪里来的,他不能问,也不敢问。

  她也从未问过他任何事,却说过一句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话,那是在一天晚上,她有了几分酒意时说的。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

  痛苦?他的感觉又岂是痛苦两个字所能形容?

  有一天她特别高兴,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别多买了些东西,还买了只近来已很难得再吃到的老母鸡,可是她回来的时侯,他已走了,没有留下二句话就走了。

  酒瓶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她痴痴地站在床前,从白天一直站到晚上,连动都没动。

  枕上还留着他的头发。她拈起来,包好,藏在怀里,然后就又出去买酒”

  今天是她的生日,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个生日:

  她为什么不能醉?

  博红雪没有醉,这两天来,他都没有醉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没有目的,也币辨方向,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她,越远越好。

  也许他们本就已沉沦,但他却还是不忍将她也拖下去。

  分离虽然总难免痛苦可是她还年轻,无论多深的痛苦都一定很快就会忘记的。年轻人对于痛苦的韧力总比较强,再拖下去,就可能永远无法自拔了。

  走累了他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然后又开始往前走。他没有吃过一粒米,只喝了一点水。他的胡子已长得像刺猬,远远就可以嗅到身上的恶臭。

  他在折磨自己,拼命折磨自己。他几乎已不再去想她,直到他忽然发现身上有个小小手帕包的时候。

  绣花的纯丝手帕,是她少数几件奢侈的东西之一,手帕里包着的,是几张数目并不小助银票,和几锭金镊子,这也是那天从垂死的“食指”身上找出来的,他随手放在怀里,早已忘记,是他的病发作时,不停的痉挛扭曲这些东西掉了出来,被她看见,抽就用她最珍爱的一块手帕为他包起。为了五钱银子她就可以出卖自已,甚至可能为了瓶酒就出卖自己可是这些东西她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她宁可出卖自己,也不愿动他—点东西。

  傅红雪的心在绞痛,忽然站起来狂奔,奔向她的小屋。

  她却已不在了。

  小屋前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其中还有戴着红缨帽的捕快。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别人没有人理他,幸好有个酒醉的乞丐将他当作了同类。

  “这小屋里住的本来是个胰子,前天晚上却逃走了,所以捕快老爷来抓她。”

  “为什么要抓她?她为什么要逃。”

  “因为她杀了人。”

  一杀人?那善良可怜的女孩子怎么会杀人?

  6她杀了谁?”

  “杀了街头那小酒铺的老板。”乞丐探拳作势“那肥猪本来就该死。”

  6为什么要杀他?”

  “她常去那酒铺买酒.本来是给钱的,可是她酒喝得太多,连生意都不做了,酒瘾发作时,就只好去赊,那肥猪居然就赊给了她。”

  乞丐在笑“因为那肥猪居然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想打她的主意。前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居然一个人跑到酒铺里去喝酒,喝得大醉,那肥猪自然喜心翻倒,认为这是天大的好机会,乘她喝醉时就霸王硬上弓,谁知她虽然是卖笑的,却偏偏不肯让那肥猪碰她,竞拿起了柜上那把切猪肉的刀,一刀将那肥猪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他还想再说下去听的人却已忽然不见了。

  乞丐只有苦笑着喃喃自语:“这中头的怪事真不少,婊子居然会为了不肯脱裤子杀人,你说滑稽不滑稽?”

  他当然认为这种事很滑稽,可是他若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只怕也会伏在地上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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