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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第三部 第三章)(2)



    “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无论如何不会逃跑,”她几乎是受了委屈似地说,“不过,您是在笑话我,并且按照您平常的习惯在装聋作哑,以便为自己增添更多的兴趣;请告诉我:一般是相距12步开枪吗?有的甚至是10步,因而。这一定会打死或打伤人?”

    “决斗时大概很少打中人。”

    “怎么会少?普希金就是被打死的。”

    “这也许是偶然的。”

    “根本不是偶然的;那是一场生死决斗,他就被打死了。”

    “子弹打中的部位很低,可以肯定,丹特士瞄淮的部位要高些,是胸部或头部;而像子弹打中的部位,谁也不会瞄准的,因此,多半是偶然打中了普希金,是失手。这是内行的人告诉我的。”

    “我有一次跟一个士兵聊天,他告诉我,按照操典规定,他们分散射击时,特意规定要瞄准半身腰,他们是这么说的:‘半身腰’,因此,这就已经不是瞄准胸部和头部了,而是特意规定朝半身腰开枪的。我后来又问过一个军官,他说,确实是这样的。”

    “这是对的,因为是从远处射击。”

    “您会开枪吗?”

    “我从来也没有开过枪。”

    “难道连装手枪子弹都不会?”

    “不会。也就是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自己从来没有装过。”

    “噢,是这样,这就是说您不会,因为这是需要实践的!您听着并记注:第一,买一些好的手枪火药,不要湿的(据说,一定不能要湿的,而要很干燥的),要一种细的,您一定要这一种,不要大炮里用的那种。据说,自己也能浇铸子弹。您有手枪吗?”

    “没有,也不需要,”公爵突然笑了起来。

    “啊,尽是胡说!一定得买,要好的,法国的或是英国的,据说,是最好的。然后您就拿顶针那么木一小泥,也许,是两小撮火药灌进去。最好多放些。用一块毡将它们塞紧(据说,一定要用毡,也不知为什么),毡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弄到,从床垫或门上撕一块下来就行,有的门上包着毡。然后,塞了毡以后再放子弹,听见了吧,后放子弹,先放火药,不然打不响。您笑什么?我要您每天都练上几次,一定能学会射中目标的。您能做到吗?”

    公爵笑着;阿格拉娅着恼地跺了一下脚。她谈这一番话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使公爵有些诧异。他在某种程度上感到,他应该打听些什么,询问些什么,至少是比装手枪弹药更正经些的事。但是这一切全从他脑子里飞走了,接下来的就一件事:她坐在他面前,而他望着她,至于她在说什么,此刻对他来说几乎是无所谓的。

    后来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自己也从楼上下来走到露台上;他一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和坚决果断的神情,正要到哪里去。

    “啊,列夫·尼古拉伊奇,你……现在去哪里?”尽管列夫·尼古拉那维奇根本就没打算离开,他还是问,“我们走吧,我有话对你说。”

    “再见,”阿格拉娅说,并向公爵递过手去。

    露台上已经相当幽暗了,公爵这时无法清楚地看清她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和将军已经要走出别墅时,他突然脸红得厉害,便牢牢握紧自己的右手。

    原来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跟他是同路。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还急于要跟什么人谈什么事。但是现在他突然跟公爵谈了起来,说得很快,语气惊慌不安,相当语无伦次,谈话中常常提及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如果公爵这时注意些的话,那么他也许能猜测到,伊万·费奥多罗维奇顺便想从他那里探询什么,或者莫如说,想直截了当和开门见山地问他什么,但是老是未能触及最主要的点。公爵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他显得那样心不在焉,甚至从一开始就什么也没听进去,当将军停在他面前急切地问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不得不向他承认,他一点也没听明白。

    将军耸了耸肩。

    “你们郁成了某种怪人,从各方面来看都是这样,”他又开始说,“我对你说,我完全不明白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的想法和焦虑。她歇斯底里大发作,又哭又闹,说什么有人羞辱了我们,使我们蒙受了耻层。是谁?是怎么侮辱的?是同谁发生了冲突?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我承认自己有过错:(我承认这点),有许多错,但是这个……不安分的(而且行为不良的)女人这样死乞白赖胡缠不休,最终可能会由警察出面加以限制的,我甚至今天就打算去跟什么人见面并事先打好招呼。一切都可以悄悄地、委婉地、甚至温和地妥善解决,不伤交情,绝不闹僵。我也认为未来会发生很多事情,有许多问题尚未弄清楚;这里面有阴谋;但是如果这里什么也不知道,那里还是什么都不会解释;如果我没有听说,你没有听说,他没有听说,第四个也一无所闻,那么请问,最后谁会听说呢?照你看,用什么可以解释这件事?除非是,事情多半是捕风捉影,是不存在的,比方说,犹如月光……或者其他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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