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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斯·布尔巴(第09节)(5)



    城门开了,一队骡骑兵从里面飞出来,这是所有的骑兵联队中的精华。全体骑士胯卞都是同样的喀尔巴吁产的褐色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比所有的人更加机灵、更加俊美的勇士:乌黑的头发从他的铜盔下面垂下来;缚在手臂上的绝世美女所刺绣的贵重的围巾飘卷着。当塔拉斯看到这是安德烈的时候,他茫无所措了。可是在这当口,安德烈被战争的激情和烈焰包围着、渴望要报答缚在手臂上的礼物,好象上群猎犬中一条最美丽、最敏捷、最年轻的细腿狗一样,飞快地奔向前去,有经验的猎人一发出声音催它往前,它就脚不点地,在空中画出二条直线,整个身体斜向一边,一直往前窜去,扒开积雪,在狂奔的热情中有十来次赶过了被追逐的兔子!老塔拉斯停下来,看他怎样给自己杀开、条血路,左冲右闯,乱杀一阵。塔拉斯再也忍不住了,喊道:“怎么着?……打自己人?……鬼杂种!你敢打自己人?……”可是,安德烈却辨别不出站在面前的是谁,是自己人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一点也看不见。他看见的是鬃发,鬃发!长长的、长长的头发,河边的天鹅一般洁白的**,雪一般莹洁的颈脖、双肩和专为供人疯狂地接吻而创造的一切!

    “喂,小伙子们!你们只要给我把他诱进森林里去,只要给我把他诱进去!”塔拉斯喊道。立刻就有三十个矫健的哥萨克自告奋勇去引诱他。他们戴正头上的高耸的帽子,立刻骑马奔过去拦击那些骠骑兵。他们从侧翼袭击敌军的前锋,狠狠地打击他们,切断他们和后续部队的联络,然后分兵各个击破,同时果洛柯贝简科照准安德烈背上用刀背给了轻轻的一击,大伙儿立刻拨转马头,一溜烟的溜掉了。安德烈是多么激怒啊!青春的血液怎样在他血管里奔涌着啊!他用锋利的马刺把马一夹,用全副速度往那些哥萨克背后追上去,也不掉头回顾一下,不知道后面跟得上他的只有二十个人。这时候,哥萨克们飞驰着,一直蜇入森林里去了。安德烈拍马赶来,差一点就要赶上果洛柯贝简科,忽然谁的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马僵绳。安德烈回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塔拉斯!他浑身战栗着,忽然脸色变成惨白……

    他象是一个小学生,不留神惹怒了一个同学,被同学用戒尺在额上打了一下,他象一团烈火似的发作起来,疯在边从凳子上跳过去,追赶那个惊骇万状的同学,要把他撕成碎块才痛快,却不料老师忽然走进教室里来;撞了个满怀:刹那间疯狂的冲动平息了,徒劳无益的愤怒也消失了。安德烈和这小学生一样,刹那间怒火也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发作过一样。他在自己面前只看见一个年老的父亲。

    “好呀,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塔拉斯说、直对他的眼睛望着。

    可是,安德烈话也回答不出,只是站着,眼睛望着地上。

    “怎么样,儿子,你那波兰主子给你便宜占了没有?”

    安德烈没有回答。

    “你就这样甘心出卖?出卖信仰?出卖自己人?站住,滚下马来!”

    他象小孩一般恭顺地从马上滚下来,半死不活地站在塔拉斯面前。

    “站住,不许动!我生了你,我也要打死你!”塔拉斯说,往后倒退一步,从肩上取下枪来。

    安德烈惨白得象一块布帛一样;可以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地抖动着,他在呼唤谁的名字;但这不是祖国、或者母亲、或者哥哥的名字,这是一个美丽的波兰女子的名字。塔拉斯开枪了。

    象是被镰刀剜割的谷穗,又象是心窝被致命的铁刃刺了一下的羔羊,他垂倒了头,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滚倒在草上了。

    杀死儿子的人站在那儿,长久地凝视着停止呼吸的尸体。他即使死了也还是漂亮的:不久以前还充满着力量、并且对于女人具有不可遏制的脸力的他那张英俊的脸,直到现在还是呈现出动人的美丽、乌黑的眉毛象丧服上的黑天鹅绒似的,衬托着他的惨白的面容。

    “他凭哪一点不会是一个哥萨克呢?”塔拉斯说,“高高的身体,乌黑的眉毛,脸象贵族,打起仗来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完了,毫不光彩地完了,象一条下贱的狗一样!”

    “爹,你干了什么事情呀?是你打死他的吗?”这时候奥斯达普骑马跑过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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