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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卷二十四 唐臣传第十二(2)



  庄宗已郊,遂立刘氏为皇后。崇韬累表自陈,请依唐旧制,还枢密使于内臣, 而并辞镇阳,优诏不允。崇韬又曰:“臣从陛下军朝城,定计破梁,陛下抚臣背而 约曰:‘事了,与卿一镇。’今天下一家,俊贤并进,臣惫矣,愿乞身如约。”庄 宗召崇韬谓曰:“朝城之约,许卿一镇,不许卿去。欲舍朕,安之乎?”崇韬因建 天下利害二十五事,施行之。

  李嗣源为成德军节度使,徙崇韬忠武。崇韬因自陈权位已极,言甚恳至。庄宗 曰:“岂可朕居天下之尊,使卿无尺寸之地?”崇韬辞不已,遂罢其命,仍为侍中、 枢密使。

  同光三年夏,霖雨不止,大水害民田,民多流死。庄宗患宫中暑湿不可居,思 得高楼避暑。宦官进曰:“臣见长安全盛时,大明、兴庆宫楼阁百数。今大内不及 故时卿相家。”庄宗曰:“吾富有天下,岂不能作一楼?”乃遣宫苑使王允平营之。 宦官曰:“郭崇韬眉头不伸,常为租庸惜财用,陛下虽欲有作,其可得乎?”庄宗 乃使人问崇韬曰:“昔吾与梁对垒于河上,虽祁寒盛暑,被甲跨马,不以为劳。今 居深宫,廕广厦,不胜其热,何也?”崇韬对曰:“陛下昔以天下为心,今以一身 为意,艰难逸豫,为虑不同,其势自然也。愿陛下无忘创业之难,常如河上,则可 使繁暑坐变清凉。”庄宗默然。终遣允平起楼,崇韬果切谏。宦官曰:“崇韬之第, 无异皇居,安知陛下之热!”由是谗间愈入。

  河南县令罗贯,为人强直,颇为崇韬所知。贯正身奉法,不受权豪请托,宦官、 伶人有所求请,书积几案,一不以报,皆以示崇韬。崇韬数以为言,宦官、伶人由 此切齿。河南自故唐时张全义为尹,县令多出其门,全义厮养畜之。及贯为之,奉 全义不屈,县民恃全义为不法者,皆按诛之。全义大怒,尝使人告刘皇后,从容为 白贯事,而左右日夜共攻其短。庄宗未有以发。皇太后崩,葬坤陵,陵在寿安,庄 宗幸陵作所,而道路泥涂,桥坏。庄宗止舆问:“谁主者?”宦官曰:“属河南。” 因亟召贯,贯至,对曰:“臣初不奉诏,请诘主者。”庄宗曰:“尔之所部,复问 何人!”即下贯狱,狱吏榜掠,体无完肤。明日,传诏杀之。崇韬谏曰:“贯罪无 佗,桥道不修,法不当死。”庄宗怒曰:“太后灵驾将发,天子车舆往来,桥道不 修,卿言无罪,是朋党也!”崇韬曰:“贯虽有罪,当具狱行法于有司。陛下以万 乘之尊,怒一县令,使天下之人,言陛下用法不公,臣等之过也。”庄宗曰:“贯, 公所爱,任公裁决!”因起入宫,崇韬随之,论不已。庄宗自阖殿门,崇韬不得入。 贯卒见杀。

  明年征蜀,议择大将。时明宗为总管,当行。而崇韬以谗见危,思立大功为自 安之计,乃曰:“契丹为患北边,非总管不可御。魏王继岌,国之储副,而大功未 立,且亲王为元帅,唐故事也。”庄宗曰:“继岌,小子,岂任大事?必为我择其 副。”崇韬未及言,庄宗曰:“吾得之矣,无以易卿也。”乃以继岌为西南面行营 都统,崇韬为招讨使,军政皆决崇韬。

  唐军入蜀,所过迎降。王衍弟宗弼,阴送款于崇韬,求为西川兵马留后,崇韬 以节度使许之。军至成都,宗弼迁衍于西宫,悉取衍嫔妓、珍宝奉崇韬及其子廷诲。 又与蜀人列状见魏王,请崇韬留镇蜀。继岌颇疑崇韬,崇韬无以自明,因以事斩宗 弼及其弟宗渥、宗勋,没其家财。蜀人大恐。

  崇韬素嫉宦官,尝谓继岌曰:“王有破蜀功,师旋,必为太子,俟主上千秋万 岁后,当尽去宦官,至于扇马,亦不可骑。”继岌监军李从袭等见崇韬专任军事, 心已不平,及闻此言,遂皆切齿,思有以图之。庄宗闻破蜀,遣宦官向延嗣劳军, 崇韬不郊迎,延嗣大怒,因与从袭等共构之。延嗣还,上蜀簿,得兵三十万,马九 千五百匹,兵器七百万,粮二百五十三万石,钱一百九十二万缗,金银二十二万两, 珠玉犀象二万,文锦绫罗五十万匹。庄宗曰:“人言蜀天下之富国也,所得止于此 邪?”延嗣因言蜀之宝货皆入崇韬,且诬其有异志,将危魏王。庄宗怒,遣宦官马 彦珪至蜀,视崇韬去就。彦珪以告刘皇后,刘皇后教彦珪矫诏魏王杀之。

  崇韬有子五人,其二从死于蜀,余皆见杀。其破蜀所得,皆籍没。明宗即位, 诏许归葬,以其太原故宅赐其二孙。

  当崇韬用事,自宰相豆卢革、韦悦等皆倾附之,崇韬父讳弘,革等即因佗事, 奏改弘文馆为崇文馆。以其姓郭,因以为子仪之后,崇韬遂以为然。其伐蜀也,过 子仪墓,下马号恸而去,闻者颇以为笑。然崇韬尽忠国家,有大略。其已破蜀,因 遣使者以唐威德风谕南诏诸蛮,欲因以绥来之,可谓有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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