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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第二部 第五章)(5)



    可是为什么公爵他自己现在不向罗戈任走去?虽然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他又为什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身离开他呢?(真的,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他们还彼此望了一会。)刚才他自己不是还想挽着他的手,跟他一起去那里吗?他自己不是还想明天去他那里并对他说自己曾经在她那里吗?还在去那里的途中,当时欢悦突然充溢心间,他自己不是已经否决了自己的魔鬼了吗?要不,要罗戈任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也就是说,在这个人今天的整个形象中,在他的言语、动作、行为、目光的整个总体中真有什么能证实公爵那可怕的预感和他的魔鬼所说的纷扰人的低语?有某种东西本身能被看见,但是很难分析和叙述,也不可能用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但是,尽管有这样的困难和不可能,它还是能产生十分完整和不可抗拒的强烈印象,这种印象不知不觉地转变为完全的确信,是什么东西呢?……

    确信——什么呢?(哦,这种确信、“这种卑鄙的预感”的荒唐性、“侮辱性”使公爵多么痛苦,他又多么强烈地谴责自己!)“如果有勇气,你就说,到底确信什么?”他带着责备和挑战的心理不断对自己说,“说出来,勇于把自己的全部思想明白、确切、毫不犹豫地表达出来!哦,我真是个无耻的人!”他满脸红晕,忿忿地重复着,“现在我这辈于还能用什么眼睛去瞧这个人!哎,这算是什么样的一天!上帝啊,多么可怕呀!”

    在从波得堡岛回去的这条漫长而痛苦道路快要走完的时候,曾经有一刻一种强烈的愿望忽然袭往了公爵:“马上到罗戈任那儿去,等到他,带着羞愧。眼泪拥抱他,告诉他”然后一下子了结一切。但是他已经站在自己住的旅馆面前了……刚才他是多么不喜欢这家旅馆,这些走廊,整个这幢房屋,他的房间,从看第一眼起就不喜欢;这一天里他怀着特别厌恶的心情曾经好几次想起必须回到这里来……“我这是怎么啦,像个生病的女人似的,今天对所有的预感都相信起来了!”他停在门口,以自嘲的态度生气地想。一阵难以忍受的新的羞愧感,几乎是绝望感涌上心头,使得他凝立在原地,就在大门口,他呆了一会儿。何时候人们常常是这样的:难以忍受的突如其来的回忆,特别是交织着羞愧的回忆,通常总会使入在原地停下来一会儿,“是的,我是个没有心肝的人,胆小鬼。”他阴郁地重夏说,急速地朝前走,但是……又停了下来……

    大门里本来就幽暗,此刻更是黑乎乎的:即将来临的雷雨前的乌云吞噬了日暮时分的微明,就在公爵走近屋子的那一划,乌云突然散开了,下起了倾盆大雨。在他停了一会以后争促地离开原地这个时候,他正站在大门口,就在从街上进门的入口处。突然他在问洞的深处,在昏暗的通向楼梯口的地方,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仿佛在等待什么,但是很快地闪现一下就消失了。公爵未能看清楚这个人,当然,怎么也不能肯定:他是什么人?何况这里过往的行人又这么多;这里是旅馆,不停地有人走出走进,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但他忽然感到能够最充分地。不容反驳地确信:他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罗戈任,过了一瞬间公爵便紧跟着他奔上楼梯。他的心都屏息不跳了。

    “马上一切都会得到解决了!”带着一种奇怪的信念,他暗自说着。

    公爵从大门口奔上去的楼梯通问一楼和二楼的走厩,旅馆的房间就设在这两层楼面上。正像所有年代久远建造的房屋一样,这座楼梯是石砌的,又窄又暗,绕着一根粗石柱盘旋而上。在楼梯第一个拐弯的平台处,这根石往上有一个像壁龛那样的凹进去的地方,一步宽,半步深,可是这里能容纳一个人,不论光线多么暗,公爵跑上平台后就分辨出,在这个壁龛里不知为什么有人躲在这里。公爵忽然想不朝右边看,就这么从旁边走过去,他已经跨出了一步,但克制不住,还是转过身来。

    刚才那两只眼睛,就是那双眼睛,突然与他的目光相遇了。躲在壁龛里人也已经从里面跨出了一步。两个人面对面,几乎是紧贴着站了有一秒钟,公爵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朝楼梯这边折回去,靠明处近些:他想看清楚这张脸。

    罗戈任的眼睛闪闪发光,狂笑使他的脸都变了样。他的右手举了起来,手中什么东西亮晃晃闪了一下。公爵没有想去阻挡这只手。他只记得,他好像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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