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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真的没有假如啊

  今天大雪了,不冷,还有十五六度。午睡后,沏了一杯桑叶茶,坐在露台上。闭着眼睛,披着斜阳,接受冬阳的温暖,闻着淡淡的清香。这西蜀冬桑叶的味道,在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尘封的记忆。

  是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吧,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每年的大雪节气之后。妈妈总是要去折些冬桑叶,放在铁锅里熬水。让我用桑叶熬的水洗脸,洗手,泡脚。妈妈说,这样就不会生冻疮了。

  每次泡脚的时候,妈妈还边干针线活,边给我讲故事。什么“安安送米”一门三孝啊,什么岳母刺字“精忠报国”,造就了一代民族英雄岳飞啊,什么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万里长城啊,…。

  那时,外公沾着祖上留下来的产业。既不读书,也不种地,成天泡在茶馆里听评书。外公将这些听来的评书段子,在阴天下雨,茶余饭后,就当故事讲了出来。被母亲听了,就完整的记了下来。真没想到,却成了给我们增长知识的宝库。

  最有趣的还是,妈妈讲的那些舅舅读书的事情。外公家景殷实,舅舅从小就送到了私塾。妈妈说舅舅读书非常用功,她做针线活的时候,舅舅经常总喜欢拿一本书,在傍边坐着朗读,背诵。舅舅那郎朗的读书声,常常伴着妈妈的飞针走线。可读者无心,听着却有意啊!长此以往,舅舅还不会背诵的文章,妈妈却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了。

  一次,妈妈正在纳鞋底呢。舅舅拿着书,坐在妈妈身边,就开始背诵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吊民伐罪,周发殷汤。…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虚堂习听-虚堂习听-虚堂习听…。”

  舅舅的背诵卡壳了,在“虚堂习听”那儿就是过不去。他性格又倔强,不愿翻书,总想努力的记起来。所以,就“虚堂习听”了半天,把自己逼得满脸通红,仍然过不去。

  “嘻-嘻-”,

  这时,妈妈笑着说。

  “是不是‘祸引我急,负怨伤情’啊。”

  “对,不,不!是‘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舅舅说完“对啊,不!”的,又继续背诵了。

  妈妈说他们姐弟俩关系很好,外公自己读书不行,总想让自己的儿子多读点书,光耀门楣。可谁知,他跟学堂的郑先生,已经学了差不多六七年了,就是考不上县学。

  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西蜀山村的女子都还缠着小脚,几乎没有上学的。只有一些家庭殷实的开明绅士,先请老师在家里教。等达到了一定水平后,才送到成都的女子中学去读书。

  假如外公也是一个开明绅士,那就好了,妈妈还是有可能去读书的。而且,凭妈妈的记忆和理解能力,还有可能会出成就的。

  睁开眼睛,喝了几口桑叶茶。拼命忍住想夺眶而出的眼泪,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假如,真的没有假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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