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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当你打开那扇窗【影评大赛一等奖】(3)

  人类对于同质性偏执的追求会不断地加剧其对于异质性的排挤,而这又会进一步制造出更多功利算计的理性空壳,并使得个人对于他者的道德责任感不断萎缩,从而加速社会的分裂。鲍曼认为,每个人的存在都依赖他人,每个人的命运都与他人紧密相连,而如果我们想要实现一种真正的持久的共同生活,就必须寻求一个稳固的“阿基米德点”——即个体对对他者的无限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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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被问及什么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出院的时候,马莉回答:“我问过他们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他们在里面更自在一些,如果他们在外面的话,他们承受的压力更大,包括经济原因,包括别人的目光,和由此引发的他心理的很多问题”,“那些年龄大的病人,他们已经没办法出来了,他们甚至不愿意进养老院,因为这里更舒服,至少身边都是一样的病人。”

  由于缺乏了解,那些看起来遥远陌生的精神类病症学名在人与人之间筑起了高墙,仿佛一旦被贴上了“精神病人”的标签,患者们便会永久性地丧失他们原本的“社会现实”,不再有重新融入社会并成为任务协同者的机会。表面上看,精神疾病是一个医学问题,但究其深层,它更是文化、社会、政治层面的综合问题,是由现代知识、政治制度以及社会机构所共同运作的集中结果。正如马莉在面对采访时所抛出的一连串诘问:尽管从病理上来看,这些就是病,但是这个病就必须要囚禁吗?就必须要这样失去自由吗?

  当他们短暂或长久地失去自由之后,人们对他们就一定要这么冷漠吗?我们是不是又更好的办法呢?当他们在某个阶段发病的时候,我们可以抹杀掉他们全部理性的东西吗?忘记他们正常的时刻吗?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好地认识他们,了解他们?以上的这些问题或许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依旧是无解的,但是我仍然感激《囚》和马莉给我们带来的思考。影片中一位老人哼唱了这样一句歌词:“小伙子为什么这样忧愁?为什么低下了你的头?是谁叫你这样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对于这群游走在社会边缘的群体,他们的忧愁与伤心长期都被人漠视,感谢马莉成为了那个主动关心他们的“乘车人”,并让更多人看到了重新理解精神病人的另一种可能性:这并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是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个生命的平等、温和、持续的注视与尊重。而对于作为观众的我们而言,认真地观看完这样一部优秀的影片,并把它推荐给更多人看到是我们能够做的,也应该做到的。

  《囚》的开场部分,一位患者想要推开窗户透透气,于是他迟缓地走向窗边,一扇一扇地尝试,但是遗憾的是从走廊这头到走廊那头,每一扇窗户都被锁得死死的——这不过是一次徒劳的个人尝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囚》或许也是一次笨拙而费力的尝试。马莉说她希望为精神病人打开一扇展现自我的“窗户”,使观众能够理解即使是精神病人,依然会有与常人相似的情绪与思想,有着值得关注的故事,也有让人欣赏的才艺与优点,于是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拍摄剪辑这部影片——这或许在很大程度上也解释了非虚构故事的意义:它们总能够以撼动人心的真实力量为我们不断推开他人世界的窗,让我们看见不同生命故事,并在这短暂的平行时空中感受与另一生命体共呼吸,共命运的亲密联结。

  当然,“看见”并不一定能够直接带来任何改变,但是如果想要改变,我想一定是从看见开始。

  关于影片:

  《囚》

  导演: 马莉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7-02-12(柏林电影节)

  片长: 287分钟

  又名: Inmates

  马莉,1975年出生于浙江诸暨,独立纪录片作者。2007年,马莉导演深入到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原藏区,将镜头对准位于四川石渠,世界上海拔最高县城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色须寺,并于2010年创作完成纪录片《无镜》。2011年,持续拍摄6年后,她完成了纪录片《京生》的创作。之后的5年,马莉导演来到某精神病院进行长期拍摄,于2017年制作完成“人的困境”第三部作品,《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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