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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第十六节)(4)



  看过了。两人一齐回答。

  那么,现在就不是看狗,而是看我和狗在一起时的情形了。李实验员说道。

  这话听起来很可笑,有一种灰色幽默的味道。但沈若鱼没敢笑,因为简方宁和实验员都一脸严肃,好像这句话充满哲理,没有丝毫可笑。

  他们一同走出来。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前,简方宁问,小车,你和3号隔离多长时间了?

  李实验员说,有4个月了。

  简方宁对沈若鱼说,从我们一进门开始,你就观察3号狗见到小李的反应。可要瞪大眼睛啊,实验的全部价值,就在这里。

  沈若鱼有些紧张,好像古典魔术中的黑斗篷,就要打开。虽然知道没什么危险,心中还是很紧张。

  推门,进得屋来。3号狗电光石火地扫射了他们一眼,认出两个是刚才来的陌生女人,马上把眼光掠过。待看到李实验员,它的两耳尖锐地竖起,全身痉挛,好像被一根凌空的电棍击中,大滴清澈的涎水,绵延不断流下,很快就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积起一汪粘液。既而开始反射性的呕吐,一股食浆喷涌而出,刺鼻的酸腐之气,弥漫了整个实验室。

  实验员问沈若鱼,您看清楚了吗?

  沈若鱼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恶心,头拼命歪向一边,只把嘴咧开一个小缝,含混地说,清楚了。为了能赶快离开这间气味不良的房屋,她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看清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要看什么。一间空空如也的狗屋,一只普通的剧烈呕吐的狗。

  出了房间。简方宁很客气地对李实验员说,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这么好的标本。实验很成功啊。

  李实验员说,有理论指导,我不过是实践者,作点具体工作就是了。不谢。

  大家告辞。

  沈若鱼说,3号狗够惨的了,李实验员看起来温文尔雅,暗地里不知给狗下过怎样的毒手,你看那狗,一见他,就像人犯了癫痫,真是可怕。实验员手无寸铁,也未给予任何恐吓,狗就瘫得软泥一般。

  简方宁说,若鱼,你真是悟性好。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实质。李实验员只是在数月之前,给3号狗注射过吗啡,直到它成瘾。然后他就销声匿迹,再也不同狗接触。后来别人又给3号狗进行了脱瘾戒毒治疗,现在狗体内已经没有毒品了。这是用科学仪器反复检测过的,千真万确。但是刚才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3号狗一看到李实验员,它的神经系统立即追忆起以前的情形。在根本就没有给它注射毒品和它的体内已经没有丝毫毒品的情况下,出现了一整套的毒品使用症状。

  这说明了什么?简方宁严肃地提问。

  说明毒品实在是厉害啊……沈若鱼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是啊,毒品的戒断,不仅是复杂的生理过程,更是一个艰巨的心理过程。一旦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戒了毒,从化验上看,毒确实排干净了,但是一有了适宜的环境,他们立即故态重萌,开始复吸。吸毒者一旦染上毒瘾,脱离毒魔的诱惑,都是一个终身的工程。据统计,大约有95%以上戒了毒的病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又开始复吸……简方宁的脸上满是沧桑之色。不单是对那些吸毒者轻视生命的感叹,也是对自己的工作犹如沙上建塔的悲哀。

  沈若鱼说,那还留着这只倒霉的狗,干啥?早早杀了吃狗肉火锅算了,省得一见它,就生晦气。你像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一样,劳而无功,徒费气力。

  简方宁说,我再引你去看猴。

  沈若鱼说,巴甫洛夫的猴?

  简方宁说,这次和巴甫洛夫无关,和幸福与快乐有关。

  沈若鱼说,好。看点顺眼的吧,不然心里堵得慌。

  她们一齐上了二楼。简方宁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连推了几个门都不是,道着歉返出。沈若鱼道,你不会认错了路,领咱们闯进老虎家吧?

  简方宁说,害怕了?最多不过是熙熙攘攘的小白鼠,漫山遍野地把你我团团围住。学几声猫叫,也就散开了。

  说话间来到一间实验室,简方宁看到了熟人阿风,一个把白色工作帽压得很低的中年女子。

  阿风,给我们看看你的猴子,好吗?简方宁说,那口气随便得好像在说:让我看看你新买的衬衫。

  好。请随我来。阿风答应得很爽快,在前引路。

  精致的铁笼里那只猴子很瘦弱,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眼睛大大的,有一种思索者的悲伤神色。它身上有一条特殊的管子,和药品装置相连。猴爪可操纵一个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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