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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黄淮建树不世业 系情索求结百代缘(2)



  听着康熙这些话,靳辅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忙偷拭了。心想此时也只能大略奏陈一下,便从袖中抽出一张图来,那是陈潢入京后连明彻夜赶制出来的。康熙见了伸手要过,便摊在案上,让靳辅一一指划给他细看。

  因离康熙太近,靳辅心情有些紧张,舒了一口气才道:“主上,臣之治河大体分两步走,总而言之是以治河为本,治潜为标……第一步先将黄河现有决口全部堵上,由东向西渐进,使黄河河道归复。大修工程共是五项,这几项工程完毕,黄河入海之路便畅通无阻,然后着力将旧决口依次填堵,不至重新泛滥。最后再深挑运河,以保漕运无恙……”

  说至这儿,靳辅抬头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毫无厌倦,双目炯炯盯着河图,忙又接着说道:“第二步,在河南考城仪封一带,沿黄河开挖一条中河,避开黄河中流一百八十里风滔之险。漕运船只在黄河中航行便仅有二十里了,即便黄河再度泛滥,运河也会畅通无阻。”

  康熙边听边点头,不住地“嗯”着,一直没有插断。直到靳辅说完,他才抚着脑门向后一仰,闭目沉思良久,方道:“听起来似乎可行。不过朕不精水利,又没亲自踏勘,眼下难置可否。你刚才说第一步工程完成,漕运即不受黄河之害,朕甚慰甚喜。不知需多少时日?”

  “回万岁,需要十年!”

  “啊!不行,十年不行,七年如何?”

  “嗯,臣勉力为之吧。”

  “好,钱呢?”

  “每年四百万两。”

  康熙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说道:“朕不说你也清楚。国家每年的收入是两千五百万。现在还在用兵,若不是魏东亭海关上每年接济一千五百万,早已捉襟见时了——一年四百万是拿不出来的。”

  靳辅当然晓得这些情形。他也细算过,这个四百万两,多少打了点富余——因户部从来没有按数目拨给过治河银子,不能不要得高些。想了想,靳辅笑道:“用兵不会很久了,吴三桂的儿子率数千疲卒退守孤城,不日就能拿下。圣上不妨多拿一点银子治河,这是天下万世之利……”

  康熙隔着窗扇儿,望着前头矗立入云的太和殿,慢吞吞道:“你说错了!用兵之事正方兴未艾。朕说七年治好漕运,就是急于进兵台湾,运战舰水兵南下。葛尔丹在西北,罗刹国在东北扰乱,也要用兵。粮食要靠漕船北运,山东一带土寇刘铁成残部啸聚山林,也要征剿。朕看还有二十年仗要打!”

  近来朝廷颁布谕旨,下令都是僵武修文,要致太平盛世,靳辅哪里想得到康熙有这么多的干戈计划?他愕然看了康熙一眼,忙笑道:“圣躬远虑,非臣所能知晓。然而河工消耗大而见效迟,功劳小而毁谤快。主上明鉴,银子少了是很难办的。”

  康熙狡黠地一笑,“朕已替你大概筹算过了。如今每年先拨二百五十万,这已经很难为户部了。‘三藩’军事完全平定,再增至三百至三百五十万,大抵就够用了。只你方才说的开中河,约需多少,到时候如数拨给……哈哈,像你这样的老实人,也会来和朕打马虎眼儿!”

  靳辅听了这话,觉得轻松了不少。二百五十万虽少了点,也能办不少事。他无声一笑,还要再奏时,却见索额图进来,躬身笑道:“已时已到,请主子赐宴。”说着,盯了靳辅一眼,看得靳辅心中一寒。

  康熙笑着起身对靳辅道:“就这样吧!你奏得很好,不必递牌子进来了,就赴任去吧。朕也没有多的话说,回去之后,每隔半月递一份折子,将河工情形细细儿奏来,要留心人才,多往你幕中收几个,将来也可保奏……朕在开封亲见过一个,竟失之交臂,可惜了的……”说完自起身去了。

  体仁阁中的鸿儒们早已坐齐整了,从南到北两排席面,共是五十张高桌,每张桌前坐四五个人。由光禄寺设宴,十二色菜肴都用钧瓷盘高高攒起,中间四个大海碗垒着苹果、袖子、荔枝和葡萄干等时果,由礼部派的科道司官陪坐侍酒。这样的排场确是千古未见,所以酒未开搏,这帮遗老们已是红光满面,晕乎乎的有点醉意了。此时,人们对这场考试能否取中已不太在乎了,有了赐宴之荣,这比什么都体面、光鲜。即便不做官,死后墓志铭也有润章之词。

  “皇上有旨,不必拘礼安席,即时开宴!”

  一声传呼,众人“刷”的一齐起身,拱手仰谢天恩,方才坐下诚惶诚恐地夹菜进食。有些人还偷偷捡着能带的,往衣襟里、搭包里头塞,好带出去与亲友分享。等到最后一道饭——馒头、卷子、红绫饼、粉汤、白米饭上来时,康熙带着皇太子胤(礻乃)和大阿哥胤(礻是)进来。他一脚踏进门,便吩咐大家只管进食,不要拘礼,自己随便挨桌儿探视问候。众人哪里还能再吃?一个个慌乱得心头通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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