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存在于别处——《燃情岁月》影评
2022-12-04 网友提供 作者:江离 点击:次
初见 想象一片草原接连天地,而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策马呼啸,自远方而来。这是电影《燃情岁月》(Legends of the Autumn)中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在泪水流下来许久之后,我们仍然可以记起那飞扬的马鬃,以及刺痛灵魂深处的背景音乐。电影是一部关于大时代背景下一整个家族几十年的荣辱兴衰史,而我们今天只关注这部兴衰史中的一个主题,即,在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北美庄园上,发生过的任何悲欢离合,都是存在于别处的秋日风光。
“当生活在别处时,那是梦,是艺术,是诗,而当别处一旦变为此处,崇高感随即便变为生活的另一面:残酷。”作家米兰·昆德拉在《生活在别处》中如此写道。“生活在别处”,同时也存在于法国诗人兰波的笔下,它成为了一句跃纸欲出的响亮口号,成为了19世纪一个法国天才诗人拿出一生的时间去为之努力争取的梦想。“生活在别处”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充满生命的短语。“生活在别处”,也即永远不安于现状,永远心在他乡,可以完美地阐释主人公崔斯汀(Tristan)和女主人公苏珊娜(Susannah)在其生命中所做的每个抉择。 关于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纠葛,确实可以用“燃情岁月”来形容。我们可以从他们二人的感情线来入手,解析本电影所揭示的“生活在别处”的生存意涵。故事伊始,火车从大峡谷开往草原,苏珊娜和山姆一见钟情,从而成为了他的未婚妻。但却在山姆即将上前线之时对二哥崔斯汀暗生情愫,而大哥阿尔弗雷德(Alfred)却悄然之间看中了她。一开始,这种人物关系的四角构造,已经预示了一个悲剧性的结局。崔斯汀狂野浪荡,在三弟山姆战死沙场之后与苏珊娜相恋,此时,两人都是浪漫不羁的,他们在草原上度过了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有些人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灵的声音,并按这个声音生活,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然而崔斯汀却止不住他内心对于自由的渴望,以及对于探索的向往。因而出海环游,远致爪哇,与野蛮人交易和生活,乃至最后给苏珊娜写下“你就当我死了”的信。在这个阶段之时,崔斯汀是在安定和飘零之间左右摇摆的,仿佛一片飘动的树叶,而苏珊娜此时已经身怀六甲,但仍然无法留住崔斯汀的灵魂,苏珊娜内心是极为痛苦的,而崔斯汀也时刻和自己内心之中的声音在进行着搏斗;当若干年之后他策马归来,苏珊娜早已为他人之妻,而崔斯汀只能空余悔恨。于是不安于现状的他只好娶小伊莎贝尔二世(Isabel Two)为妻,尔后由于走私私酒与柯氏兄弟产生的矛盾害死了小伊莎贝尔二世,而苏珊娜也因为追悔莫及而自戕于镜子之前。两人之间的爱情纠葛至此结束,而他们在每个性命攸关或者关乎一生的大事之前,每一次作出的选择,总是一种痛苦万分的纠葛。 这种纠葛,也是导演试图通过剧情线的发展,来揭示的一种存在主义生存困境,即人存在的意义是无法经由理性思考而得到答案的。女主角苏珊娜作为Ludlows一家的“闯入者”,正是她的到来,给鲁上校的三个儿子带来了无休止的情感纷争,直到她去世之前,兄弟们之间为了爱情而接连不断地产生矛盾,由于命运的巧合和机缘而不断产生矛盾。在这些冲突之中,每一个人都是首鼠两端、左右为难的局内人,而每一个人也都是同情达理,思虑颇多的体谅者,他们尝试在岁月的流逝之中,寻找最佳的解决办法。譬如,苏珊娜在三个男人之间留连,却始终无法追寻到最幸福的结局。Ludlows三兄弟,都先后争相倾心于苏珊娜,然而都在自己的幸福与兄弟的幸福之间左右为难。这种困境,也在沈从文的《边城》之中体现出来。在悲痛地送葬了弟弟山姆之后,庄园之中的阿尔弗雷德与崔斯汀,就像是北美版的天保与傩送。哥哥在看到女人倾心于弟弟之时,也像天保一样大度地离开。而崔斯汀却不完全是傩送,他只是不断的在自己内心的自由呼唤和眼前的生活之间跳跃,总是不安于现状。 电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生存于荒谬之中,不断地试图解决和解释矛盾,但往往深陷其中,仿佛《等待戈多》里两个一直在等待戈多的流浪汉。戈多是谁?什么时候到来?无法得知,因为这个过程就是荒谬的,这种无意义性还涵盖着世界的是非不分与不公平。这与“坏事不会发生在好人身上”的概念相左;对世界而言,打个比方说,没有所谓的好人或坏人;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它可能降临在任何“好”人或“坏”人身上。主角与配角们,都尝试着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然而往往变量越来越多,命运的衍射也让事实事与愿违。加缪认为,“建立在怀疑论之上的生活是没有真正意义的,但接受荒谬的诚实的人会以自己的反抗赋予生活意义。”同样的,这也是导演所试图通过剧情告诉观众的。我们的人生无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个个像是“三角恋爱”“择偶问题”“自由与现状”之类的问题,而崔斯汀、苏珊娜、阿尔弗雷德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他们,正是我们在某时某刻的投影。在我们试图从一团乱麻的矛盾之中解决问题之时,我们才有可能怀疑这一切的意义,并最终揭开生活最后的帷幕,露出其本质面貌——即荒诞。然而,像崔斯汀与苏珊娜的抗争,试图生活在别处,反而是赋予了生活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