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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康熙论功过 朱仙镇陈潢说河情(2)



  康熙在开封住了六日,每日都要到黄河岸上去踏看水情,十几处决口堤岸大抵都已看过。第七日便专程来看最大的决口地铁牛镇。

  铁牛镇坐落省城开封东北二十余里外,历来是个屡修屡决常遭水灾的地方。不知何年何代,人们集钱临河铸了一头重逾万斤的铁牛来镇水,因而此地名叫“铁牛镇”。不过,这头铁牛并没能镇住水患。康熙十六年秋,大堤又决口子,堤外数千顷良田已成了荒凉的大沙滩。

  日值辰时,昏黄的太阳懒洋洋地悬在中天,偶尔还能见到被埋在沙丘里的房顶。

  康熙骑着马,嘴唇紧紧绷着,眯缝着眼遥望远处滔滔的黄河,对熊赐履说:“熊东园,你是读遍廿一史的了,晓得这条河决过多少次改道多少次吗?”

  熊赐履忙稍稍纵马跟上了康熙,欠身说道:“恕臣没有留心,但也无法计算。大抵十数年、三五十年总要改道一次,决口则几乎年年都有——这是天赐我中华的祸福之源啊!”

  “对,应该把黄河叫功过之河。功大得无法赏赐,过大得不能惩罚。”康熙言下不胜感慨,“朕在位期间,即使别的事都平庸无奇,治好这条河,也是功在千秋啊!”

  康熙的语气很重,熊赐履和杰书都知道治河事艰役重,历朝都视为极头疼的大事,便不敢轻易接口。康熙勒缰缓缓走着,又叹息道:“如今看来,最难得的不是将相之才。文治有你们几个在朕身边,管好吏治民政,百姓不生事就好;打仗嘛,懂陆战的有图海、周培公,赵良栋,蔡毓荣,懂水战的有施琅、姚启圣。可懂治河的呢?朕即位以来已换了四任河督,可是没有一个成事的!唉……”

  熊赐履苦笑道:“圣心如此仁慈,上苍必定保佑,请主子不必过于焦虑。昨日邸报说,靳辅已经上路,且让他试试看吧。”

  杰书拍手叹道:“人才还怕没有?但会治河的人未必会作八股文。从童生秀才慢慢考到举人,从州县官再一步步升迁,待朝廷晓得他会治水,一千个里也不定能找一个哩。”

  康熙听了,一笑说道:“好!说得好,所以朕并不专重科举,留着纳捐这条路,也算另开才路。明儿再下一道谕旨,着各省大员密访人才。也不限于治河,凡懂得天文、地理、数术、历法、音律、书画、诗词、机械的,凡有一技之长的,都要荐给有司养起来,做学问,做得好也可以出来做官。靳辅这人,不只是明珠荐过,李光地。陈梦雷二人也曾荐过,也许真能办事。回京见了之后再说吧。”

  提到李光地和陈梦雷,众人谁也没敢言声。这二人都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又是同乡好友,如今却翻了脸。当年,陈梦雷奉了皇上的密旨,打进平南王耿精忠处做内线,约定了,把情报送给在家居丧的李光地。可是,自从耿精忠竖旗谋反,李光地的所有奏折,从没提这陈梦雷一个字。是陈梦雷甘心从贼呢,还是李光地从中捣鬼昧了陈梦雷的功劳呢?这事儿,就他俩人知道,旁人谁也说不清。后来,耿精忠终于消灭了,陈梦雷也作为“从贼要犯”,被押解进京,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也过了堂,问陈梦雷为什么要谋反,陈梦雷回答得很干脆:说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刑部堂官一听傻脸了,总不能传皇上来对质吧,案子没法儿往下问,一直拖在那儿。陈梦雷在狱中气愤不过,写了《告城隍书》和《与李光地绝交书)传了出来。一时风行天下,轰动朝野。俩人这场钦命官司愈越发打得不可开交。连康熙也是似信似疑不知如何决断才好。今天,康熙提到他俩,不觉心中又是一阵烦恼,便跃马登上一座沙丘,远远地眺望着黄河出神。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你们是做什么的,还不快到那边镇上去!”

  众人回头一看,远处岸边有个人,一边将手臂平伸出去,似在测试风力、风向,又似目测对岸的大堤,一边冲着康熙喊道:“喂,说你们哪!你们这十几个阔公子不想活了?要看景致,到城里铁塔上去!”

  康熙身后的御前侍卫武丹见此人如此无礼,双腿将马肚一夹跃上前去,用马鞭指着那人大声吼起来了:“你是什么人,管得着爷们?”

  武丹是咱们非常熟悉的犟驴子,以前和魏东亭一起作侍卫,后来改名叫武丹。他原是关东马贼出身,生性最为粗野,一开口便伤人。穆子煦慌忙上前制止。他打量了一眼这个测试风力的汉子,笑问道:“大哥,既然这里不能呆,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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