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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今世:到处都是海(4)

谁能确保下一刻发生什么?我们只能答应千年之后的归程
我不会去圣赫勒拿岛?那是抱病之岛、被弃之岛
清华园已经足够,在我的诗歌中清华园早已是汪洋大海
尽管内心已无旋律,我的钢琴在月光下象一艘偷渡的船
 
一定有什么是你不肯告诉汉语中的启明星的
如果你仅仅只是个名字,你的名字上怎么能千帆相竞
川谨,我已跑得太远,从清华园到清华园,回家变成了回病房
啊荷叶飘摇的清华医院,我在蔚蓝的海底沉思冥想
蔚蓝?我是否真的到过海底?真的见到过鱼眼中的水
为什么我看到你的长发从蔚蓝的天空纷纷飘落
啊有血有肉的必将失败,无情无义的必将长存
美色中必有暴力,心灵中必有墓碑
 
如今绍兴人天天吃药,血送来送去,多么随意
海滨公路上,眼睛象荔枝一路掉个不停
川谨,再也看不见,只要那跑到哈佛的校花
把一小碗汤药打翻,这清华园顷刻就是悲剧的汪洋大海
作为沉船的船长,我拿什么赔偿水手们的家长
身上已没有完好无损的东西,血脉中的公司全一一倒闭
而献诗在如今几乎是侮辱***,家长们不会接受
他们知道死亡是值钱的,向生者漫天要价,趁着死者正在死
 
永远走不出海水,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漩涡
在矛盾、晕眩、明明暗暗中打转
误解我的人,如今已足够多、足够多
我大量的读者群在千年前的蔚蓝色之中
他们的名字一律称之为“诶斯库罗司”
如今我的翅膀已长硬,天空却禁止了飞行
如今我在CD室前白睡莲上,从颅内的阴影中翻出川谨的旧信
月光翻涌,我在她的名字上堆起绵延不绝的白盐
 
月光下,为什么你没有拴住那远征的船
尽管你的长辫曾经是缆绳,你的眼神为什么在白云中飘散
而我的心象一笔债务催得太紧,小亚细亚太远
我必须出发了,趁着俄狄浦斯的“神”刚刚从人肉中长出
为什么你也在月光下的海滩奔跑?你究竟在追求什么
在绍兴人消失之前,你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们已经读过书,我们不可能不写到希腊
最值得写的是绍兴与成都,可我已经跑得太远
 
从清华园到清华园,直觉的大海涌现
多少次拿起笔来,多少首诗都已经错过
波涛象废报纸在西风中一页页翻过去
半轮月亮,象某个红脸膛的共青团员还在青藏高原上活动
大地是不会再有脚印了,大地是记忆
大地正在沉沦,细节几乎全部漏光
我忘了坡上的青草怎样贴着西风的腰肢颤栗
到处都有颤栗的东西,只有精确的浪漫性在天空闪烁不已
 
难道我真的到过天堂?难道我竟敢背弃底层的生活
今生今世,到处都是海,因此没有什么东西不会沉下来
川谨啊川谨,没有哪个人能浮在海面爱你,泡沫永远只爱它自己
泡沫永远不懂沉默,因此没有哪个泡沫曾经是歌手
泡沫永远只会不断地破碎,又有什么不曾破碎
但为什么飞鱼和鸥鸟的破碎使我身上的漂流瓶也同时破碎
噢忘了,当年我在漂流瓶里塞进了什么样的心愿
如果写下的是“拯救”,那么把岸与岸缝在一起的线从哪里去找
 
1995.8.2.清华医院
 
5.记忆的刀叉
 
小瑜,我回来了,幽暗的小平房
我摸到川谨洗过的窗帘,李丫坐过的沙发
“激情就是信仰”,我摸到幽兰半岛的恐惧与颤栗
摸到季节微弱的心跳,这爱情的开关
全部打开也依然幽暗。小瑜,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我记得那玫瑰开刀的痛,火焰包扎的痛
而今天是给云朵拆线,是回到小平房,是床上长满蘑菇
是落满尘埃的海面又一次擦起辛酸的波涛
 
是帆,是记忆的刀叉白晃晃地摆上餐桌
坐在李丫坐过的沙发,想起那个“靠死亡为生”的人


作品集俞心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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