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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虎啸跳出人豪 燕语莺啼惊逢逋客(2)

如今且说那陈千秋在未逃到日本之先,曾经在会中担任了调查江、浙内情,联络各处党会的责任,来到上海地方,心里总想物色几个伟大人物,替会里扩张些权力。谁知四下里物色遍了,遇着的,倒大多数是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浪子,不然便是胆小怕事、买进卖出的商人。再进一步,是王紫诠派向太平天国献计的斗方名士,或是蔡尔康派替广学会宣传的救国学说。又在应酬场中,遇见同乡里大家推祟的维新外交家王子度,也只主张废科举,兴学堂;众人惊诧的改制新教王唐猷辉,不过说到开国会,定宪法,都是些扶墙摸壁的政论,没一个挥戈回日的奇才。正自纳闷,忽一日,走过虹口一条马路上一座巍焕的洋房前,门上横着一块白漆匾额,上写“常盘馆”三个黑字,心里顿时记起这旅馆里,很多日本的浪人寄寓。他有个旧友叫做曾根的,是馆中的老旅客,暗忖自己反正没事,何妨访访他,也许得些机会。想罢,就到那旅馆里,找着一个仆欧似的同乡人,在怀里掏出卡片,说明要看曾根君。那仆欧笑了笑道:“先生来得巧,曾根先生才和一个朋友在外边回来,请你等一等,我去回。”不一会仆欧出来,道声“请”,千秋就跟他进了一个陈设得古雅幽静的小客厅上,却不是东洋式的。一个瘦长条子上唇堆着两簇小胡子的人,站起身来,张着滴溜溜转动的小眼,微笑地和他握手道:“陈先生久违了!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我还冒昧介绍一位同志,是热心扶助贵国改革的侠士南万里君,也是天弢龙伯的好友。先生该知道些吧!”千秋一面口里连说“久仰久仰”,一面抢上客座和那人去拉手。只见那人生得黑苍苍的马脸,一部乌大胡!身干虽不高大,气概倒很豪迈,回顾曾根道:“这位就是你常说起的青年会干事陈青君吗?”曾根道:“可不是?上回天弢龙伯住在这馆里时,就要我介绍,可惜没会到。今天有缘遇见先生,也是一样。你把这回去湖南的事可以说下去,好在陈先生不是外人。”千秋道:“天弢龙伯君,我虽没会过,他的令兄宫畸豹二郎,是我的好友。他主张亚洲革命,先从中国革起,中国一克服,然后印度可兴,暹罗、安南可振,菲律宾、埃及可救,实是东亚黄种的明灯。他可惜死了。天弢龙伯君还是继续他未竟之志,正是我们最忠恳的同志。不知南万里君这次湖南之行得到了什么成绩?极愿请教!”南万里道:“我这回的来贵国,目的专在联合各种秘密党会。湖南是哥老会老巢,我这回去结识了他的大头目毕嘉铭,陈说利害,把他感化了。又解释了和三合会的世仇,正要想到贵省去,只为这次出发,我和天弢龙伯是分任南北,他到北方,我到南方。贵会是南方一个有力的革命团,今天遇见阁下,岂不是天假之缘吗?请先生将贵会的宗旨、人物详细赐教,并求一封介绍书,以便往联合。”千秋听了,非常欢喜,就把青年会的主义、组织和中坚分子,倾筐倒箧地告诉了他;并依他的要求,写了一封切实的信。声气相通,山钟互应,自然谈得十分痛快。直到日暮,方告别出来。刚刚到得寓所,忽接到本部密电,连忙照通信暗码译出来,上写着:

上海某处陈千秋鉴:新加坡裘叔远助本会德国新式洋枪一千杆,连子,在上海瑞记洋行交付。设法运广。汶密。

千秋看毕,将电文烧了,就赶到瑞记军装账房,知道果有此事。那账房细细问明来历,千秋一一回答妥当,就领见了大班,告诉他裘叔远已经托他安置在公司船上,只要请千秋押往。千秋与大班诸事谈妥,打算明日坐公司船回广东。恰从洋行内走出来,忽见门外站着两个雄壮大汉,年纪都不过三十许,两目灼灼,望着千秋,形状可怕得很。千秋连忙低着头,只顾往前走,已经走了一里路光景,回头一看,那两人仍旧在后头跟着走,一直送到千秋寓所,在人丛里一混,忽然不见了。千秋甚是疑惑。在寓吃了晚饭,看着钟上正是六点,走出了寓来,要想到虹口去访一个英国的朋友,刚走到外白渡桥,在桥上慢慢地徘徊,看黄浦江的景致。正是明月在地,清风拂衣,觉得身上异常凉爽,心上十分快活。恰赏玩间,忽然背后飞跑地来了一人,把他臂膀一拉道:“你是陈千秋吗?”千秋抬头一看,彷佛是巡捕的装束,就说:“是陈千秋,便怎么样?”那人道:“你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私买军火,谋为不轨,还想赖么?警署奉了道台的照会,叫我来捉你。”千秋匆忙间也不辨真假,被那人拉下桥来,早有一辆罗车等在那里,就把千秋推入车厢。那人也上了车,随手将玻璃门带上,四面围着黑色帘子,黑洞洞不见一物,正如牢狱一般。马夫拉动缰绳,一会儿风驰电卷,把一个青年会会员陈千秋,不知赶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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