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残年(2)
2022-11-27 网友提供 作者:田大安 点击:次
老爹:属于我们活过的证据如此渺茫。你妈妈曾经问我:我们真的活过吗?我半天不知道该是摇头,还是点头。后来我想到你,想到我们有过一个儿子。你是我们活过的证据。我就微笑地对她说:“我们活过,我们不是在这四壁中活过,不是在空气中活过,我们活着一种记忆与希望的延续之中,活着儿子的心中”。 我们的种性在你的身上延伸。可是,你妈妈问我:“我们的儿子在哪里?” 停顿 我后来才给你打了电话,想让你回来看看你妈妈。可是,我在心底又浮现另一种思想:基因仅是个邪说,谁会在生活中关心一个人的基因呢?我们其实无法在你的生活中活着,你也仅仅能活着你自己的处境里。你必须在查找凶案线索中才能感受自己的生活。我也是这么告诉你妈妈的,我说:“你儿子活在属于他的案件里”。 停顿 “案件”这个词,让你妈妈想起发生在我们家中的那次严重的纠纷。我头上的疮疤是你妈妈用菜刀为我留下的。你妈妈也被警察带去关了半个多月。我陷入昏迷,是邻居帮报的警。醒来后,我没有记恨你妈妈,这倒使我学会尊重你妈妈,我恳求警察放了你妈妈。让她从看守所回了家。 ——你也是一名警察,有人哀求过你吗?——你妈妈是爱我的。我那时候滥赌。 在赌场上,我曾经是一名好手,每次都能带着猎物回来。但你妈妈并没有因为我的凯旋为我庆过功,虽然她享受那些猎物,甚至为自己买了首饰。但她充满着怨恨,觉得我不务正业。我是在你妈妈严密监视和咒骂中横扫了当时的各种赌场,成为一代赌神。 在相当的一段时期,我的赌博收入超过了我的工资。为此,我就觉得赌博才是我的正业。可以想见,我时常回来很晚。有一天,我终于什么都没有带回来,我甚至输掉了仅有房子。但我不能让你妈妈流落街头,于是,你妈妈成为我翻本的最后筹码。 停顿 我无法说服你妈妈接受我将她输掉的现实。从我这赢取一切的家伙是在半夜潜入我们家,我蹑手蹑脚地给他开了门,而你妈妈睡得正香。我把床榻让给他和你妈妈。我屈辱地躲到门外,细听着屋里的响声。 屋里传来的声音,起先是淅淅沥沥,后来是稀里哗啦。几分钟以后,那家伙带着惨叫声,赤裸身体,手中抓着衣服溜出了房间。黑暗中,我仅能靠猜想他脸上是否有挠痕。 ——那天晚上,我决定自杀,我来到一条河边。我从高高的桥上跳了下去,全身披挂,河水冰凉,但是很清澈。我无法把自己淹死,因为我是一名游泳健将。我沿着河游了很远,边游边反思自己。 反思是无限的,但游泳需要终结。我终于在体力不支之时上了岸。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了家,而一场家庭战争在等待着我。 你妈妈的战斗热情是高昂的,并且使用了违法人性的重武器。我也决定背水一战,但是,我没有把你妈妈当成自己的敌人。我并没有经过河中的反思而从心底抛弃赌场,我想押上自己的十年青春作最后一搏。我找到从你妈妈和我的床上溜走的那个家伙,但是,没有人接受我用青春作的赌注。 我的头颅最终挨上了你妈妈的菜刀。你妈妈以为菜刀落下,就是我们婚姻生活的终结。但是,我让婚姻起死回生。一场鲜血淋漓换来了我们长久生活的平静。 弃绝赌场以后,我成为唤醒钢铁生命的能手。作为工厂一名机械工,很多废旧的锈迹斑斑的机器零件,经过我的组装开始轰轰作响,牛逼叉叉地奔腾在生产线上。我成了计划经济时代的技术能手和劳动模范,赢得的劳动勋章塞满了我们家的抽屉。 劳动是光荣的,但不劳动也可能很光荣。如今,我无所事事地陪伴着你妈妈,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我觉得自己很光荣。我时常就这么眼光笔直地望着她,分享她的痛苦,我就陷入没有勋章的光荣之中。 我知道你对凶案线索的热情,和我曾经的赌博、唤醒钢铁的热情一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前方召唤着你,你也把这种神圣以一种善意的方式投射到自己的思绪和行为当中。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但是,在这命运里。你妈妈应该成为你不该忽视的角色。因为,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带到你不断追凶的生活中。 儿子:我小时候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在满地乱爬的时代,我到处寻找蟑螂、蜈蚣和蚂蚁等虫类,我总是以虐待它们为乐。我对满地乱爬的时代没有记忆,这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但是我记得我的少年,我自己制作了弹弓,四处打鸟。我打过很多禽类,但记忆最深的却和弹弓无关。有一次,我徒手抓着一条毒蛇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