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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三部 第四章)(4)

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句话:在这天之前,韦尔西洛夫是否已经知道了点什么,他当时是否已经参加了与兰伯特的某种哪怕是模糊的密谋?不不不,当时还没有,虽然,也许,那句要命的话已经说出……但是够了,我跑得太前,说得太多了。

唔,我,我怎么样呢?我是不是已有所察觉,在我出门之前我又知道了点什么呢?在我动手写这篇entrefile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大家,在我出门那天之前,我一无所知,当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甚至当时已经一切都结束了。这话没错,但是,完全是这样吗?不,不是这样的;我无疑已经知道了某些事实,甚至知道得太多了,但是,我是怎么知道的呢?请读者回忆一下我做的梦!既然我能做这样的梦,既然这梦能从我心里冒出来,并且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这表明我许许多多事情还不知道,只是从中预感到我刚才才弄清楚,事实上,我也仅仅在“一切都已结束”之后才知道的事。但是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的心却预感到了,因此才感到忐忑不安,所以恶魔才会出现,让我做那些噩梦。因此我匆匆忙忙地去找的这个人,我完全知道他是何许人,甚至还预感到将会发生的种种细节!那我干吗要急匆匆地去找他呢?您想:我现在,就在我写这篇东西的此时此刻,我自以为我当时就已经知道所有的详情和细节了,因此我才急匆匆地去找他,其实那时候我还一无所知。也许,读者能够明白这道理。而现在——且听我言归正传,一件事一件事地慢慢道来。

事情得从我出门的两天前说起。丽莎晚上回来,似乎满肚子心事,惊惶不安。她受到了可怕的侮辱;她也的确出了件令她忍无可忍的事。我曾经提到过她和瓦辛的关系。她去看他,不仅为了向我们表明她不需要我们,还因为她的确很看重瓦辛。他俩还在卢加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始终觉得瓦辛对她并不是无意的。在她遭遇的不幸中,她自然希望能有一个坚定、沉着的聪明人,一个永远高尚的聪明人(她认为瓦辛就是这样的聪明人),能够帮她出出主意。再加女人在评价男人的智慧上并不十分高明,如果她们喜欢一个人,那这个人的奇谈怪论,她们也十分乐意把它们当作严肃的结论,只要这些奇谈怪论符合她们自己的愿望就成。丽莎之所以喜欢瓦辛,因为她感到他对她处境的同情,而且在头几回交谈之后,她又感到他也同情公爵。此外,她本来就疑心他对她有意,这时就不能不欣赏他对他的情敌的同情。至于公爵,她曾经亲自告诉过他,她有时候常去找瓦辛商量事儿,可是公爵听到这消息后,一开始就异常不安:他开始对她吃醋了。丽莎因此感到受了侮辱,因而故意与瓦辛保持来往。公爵不再吭声,但心里很不痛快。丽莎后来自己也向我承认(过了很长时间以后),当时,甚至她也很快不喜欢瓦辛了;他很沉着,正是这种永远四平八稳的沉着,起初,她十分喜欢,后来她却觉得有点堵心,很不是滋味。看上去,他似乎很干练,也的确给她出过几个看来很不坏的主意,但是所有这些主意却偏偏行不通,办不到。他看问题有时候太高傲,在她面前毫不客气,——她把这归咎于他那身不由己的、对她的处境的越来越大的蔑视。有一回,她向他表示了感谢,谢谢他对我一向宽宏大量,尽管他人比我聪明,而且高出我许多,可是他却能够平等待人,对我并不嫌弃(其实她只是把我的话转告他而已)。他回答道:

“话不能这么说,也不是因为这个。这是因为我看不出他同别人有任何不同。我认为他既不比聪明人笨,也不比好人坏。我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因为,在我看来,所有人都一样。”

“怎么,难道您就看不出不同?”

“噢,当然,所有的人,在某些方面,彼此不尽相同,但是在我看来,差别是不存在的,因为人们相互间的差别与我无关;对我来说,所有人全一样,所有的东西也全一样,因此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那您不觉得这样无聊吗?”

“不,我一向怡然自得。”

“那您也没有任何愿望?”

“怎么没有愿望?不过,并不急近。我几乎什么也不需要,多一个卢布也不要。我穿金戴银,还是像我现在这样——都无所谓;穿金戴银给我瓦辛什么也增添不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引诱不了我:难道名利地位就一定比得上我现在所做的工作吗?”

丽莎用人格向我担保,他有一回就是一字不差地这么说的。然而,不应当这么就事论事,而应当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他在什么情况下说这番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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