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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14节)(2)

  波图金摘下帽子,挥动着手帕扇风。

  “俄国的艺术,”他又说了起来,“俄国的艺术!……俄国的努力我知道,俄国的无能我也知道,可是俄国的艺术,对不起,我还没有见过。一连二十年人们拜倒在勃留洛夫的这种不足道的浑圆的手法脚下,自以为我们创立了一种流派,而且比所有的流派都高明……俄国艺术,哈哈哈!嗬嗬!”

  “不过,请原谅,索松特·伊凡诺维奇,”李特维诺夫说,“那么,对格林卡,您也否认?”

  波图金搔搔耳朵。

  “您知道,例外只能证实规律,但即令是这种情况,我们也免不了要吹牛。就譬如说,格林卡的确是一个杰出的音乐家,然而无论是外在的或是内部的条件都妨碍他成为俄国歌剧的奠基人,这一点,任何人也不能争论。但是不,这怎么行!应当马上把他吹捧成为音乐界的大元帅,宫廷大臣,而对别的民族就使劲贬低。可以马上指着某一个‘巨大的’本国的天才说,人家就没法跟他比。可是他的作品恰恰是对异国二流人物的模仿品——正是二流人物的;因为它较比易于模仿。没有这样的人物吗?噢,对于穷困愚昧的野蛮人来说,艺术的继承性是不存在的——他们的艺术家就是拉包之类的人:他们说,这是一个奇人,一只手能举起六普特的重量,可是我们的呢——可以举起整整十二普特!没法比?!可我呢,斗胆向您报告一件我忘不了的事。今年春天,我参观了伦敦郊外的水晶宫。您是知道的,这座宫里陈列着人类的发明创造——可以说是一部人类的百科全书。我在这些机器、工具和伟人塑像中走着,心想如果下了这么一道命令:如果某一民族从地面消失,凡是这个民族所创造的一切展品也应随之从水晶宫里撤走的话——那么,我们亲爱的母亲,东正教的罗斯,若是陷入地狱的话,那么我们的祖国连那儿的一根钉子,一颗大头针也不会触动;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地留在原地,因为甚至连茶炊、树皮鞋、马颈圈和鞭子,我们这些著名的产品都不是我们自己发明的。可是即令是桑德维契夫岛消失了也不会发生这类事,那里的居民还发明了木船和镖枪呢:参观的人们还会发现水晶宫不再展出这些东西了。您也许会这样说:这是诽谤!这太刻毒了……可我要说:第一,我向来不会细声细气地批评;第二,显然,人们不仅不敢正视魔鬼,也不敢正视自己,而且也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子喜欢别人哄他睡觉。咱们旧有的一些发明是从东方传来的,而新的,有不少是勉勉强强从西方搞来的,可是我们还继续大讲其俄国艺术的独立性!有的英雄好汉甚至还发现了俄国有科学:你瞧,我们这里,二乘二也是等于四,而且算得更麻利。”

  “不过,请等一等,索松特·伊凡诺维奇,”李特维诺夫高叫一声,“请等一等!我们还是有东西送到万国博览会去展出的,欧洲也搜罗了一些我们的东西呢。”

  “是的,原料,半成品。请注意,敬爱的先生,我们的原料之所以好,其原因是别的情况特别坏:例如我们的猪鬃,又粗又硬,那是因为猪太坏了;牛皮又厚又结实,因为牛太瘦;我们的脂油很肥,因为把一半的肉熬进去了……其实,何必要我来对您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呢!您是专攻工艺学的,在这方面,您应当比我还清楚。人们对我大谈特谈发明创造能力!俄国人的发明创造能力!可是我们的地主老爷在叫苦连天,受了损失,由于没有令人满意的烘谷机,不得不仍旧采用留里克时代的老办法,把一捆捆的麦子送进烘谷房去焙干,这种烘谷房损失太大,就跟树皮鞋和蒲席一样不经用,经常着火。地主们叫苦归叫苦,可是烘谷机终究还是没有。为什么没有呢?因为德国人不需要它;他们的麦子是湿着磨的,所以也就不必伤脑筋去发明它了,可我们……没有能力!没有能力,如此而已!我决定从今日起,只要碰到天才或是无师自通的人,就要对他说,慢着,可敬的先生!烘谷机在哪里?把它拿出来!可他们哪儿搞得出来哟!我们所能做到的,不过是捡起圣西门或是傅立叶早就穿旧了的破鞋,恭恭敬敬地顶在头上,像圣物一样供着——这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或是瞎诌一篇论述法国主要都市中无产阶级的历史意义及现代意义——这我们也能。有一次,我向这么个作家,一个政治经济学家,类似您那位渥罗希洛夫先生的人,我向他提出,请举出这个法国的二十个城市的名字来,可是您知道,结果如何呢?结果是,这个政治经济学家实在无法可想,终于把蒙菲尔梅也算成法国城市了,很明显,这是想起波尔·德·珂克的小说了。这让我又想起一件可笑的事。有一天,我带着猎枪和狗到林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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