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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杜米埃史密斯的蓝色时期(6)



  分派给我的三个学生全是使用英语的。头一位是住在多伦多的一个二十三岁的家庭主妇,她说她的笔名是班比•克雷默,希望学校给她寄信时也用这个名字。“古典大师之友”要求所有新生都填一份调查表并附寄照片。克雷默小姐寄来的是一张光而8×10英寸的照片,上面她本人戴了只脚镯,穿了件没有背带的游泳衣,头上扣了顶白帆布水手帽。在她的调查表上她说她最喜欢的艺术家是伦勃朗和沃尔特•迪斯尼。她说她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赶上他们。她的样品画有点像附属品似的别在她的照片上。全都挺吸引人。有张更是让人难忘。这张是用艳丽的水彩颜色画的,还有标题,写的是:“原谅他们的非法侵入吧。”画里有三个小男孩,在一片挺特别的池水旁钓鱼。一个孩子的夹克还搭在一块写有“严禁钓鱼!”的告示牌上。处在画面前景处的是个身材最高的男孩,看起来一条腿像是得了佝偻病而另一条则得了象皮病。--很明显,克雷默小姐是有意用这种视觉效果来表明这个男孩站立时,两条腿是稍稍叉开的。

  我的第二个学生是安大略省温莎市的一位五十六岁的“社会摄影师”,名叫R•霍华德•里奇菲尔德,他说他妻子多年来追随他挤到绘画这一行当里来凑热闹。他最喜爱的画家是伦勃朗•萨金特与“提坦”(应为提香),但他又深思熟虑地补充说,他本人却无意沿着他们的画路往前发展。他说他最感兴趣的是绘画的讽刺的一面而不是附庸风雅的那一面。为了说明这一信条,他寄来了不少原始素描和油画。他的一幅作品——我认为那能算是他的主要作品了——这么多年来还能让我有印象,就跟,比方说吧,“甜蜜的苏”或“让我称你为心上人”之类的歌词一样。这幅画嘲讽地描绘了一个贞洁的年轻姑娘的人们熟知的日常生活中的悲剧,这姑娘垂发过肩,Rx房饱满,在教堂里,就在圣坛的阴影下,遭到她的牧师的凌辱。两个人物衣服凌乱的模样在造型上相当逼真。老实说,这幅画很让我留下印象的倒不是它的讽刺含义,而是其内在的技艺水平。如果不是我知道两个学生住地相距有几百英里,我真会发誓说里奇菲尔德是得到过来自班比•克雷默的一些纯技术性的帮助的。

  我十九岁时,除了极罕有的情况之外,一遇到什么受不了的事,我那尺骨肘部的鹰嘴突总免不了会比全身其他部位更早地局部或是全部发麻。里奇菲尔德和克雷默小姐给我留下很多印象,可就是没带来半点乐趣。我在审阅他们的寄件时有三四次都想站起来向尤索托先生正式提出抗议。可是我又不清楚我该采取何种抗议形式。我现在想,我当时说不定会走到他桌子前面,尖叫地申诉说:“我妈死了,我不得不跟她那个宝贝丈夫一起生活,在纽约没一个人说法语,你儿子房间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教这两个疯疯癫癫的人绘画呢?”由于长期以来就自我训练成坐下来承受绝望的习惯,我最后还是很不费劲就管住了自己,屁股没离开我的椅子。我接着又拆开第三个学生的信封。

  我这第三个学生是圣约瑟姐妹修道会的一名出家人,名叫艾尔玛修女,她在多伦多近郊一所修道院小学里教“烹饪与图画”。对于她信封里的内容,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好。我不如先提一点,艾尔玛修女随信寄来的不是她自己的照片,而是一张她的修道院的全景快照,对为什么这样做也没作解释。我现在还想起来,调查表学生年龄这一项她也空着没填。除此之外,她的表也许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填得最有声有色的一份了。她在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市出生与成长,她父亲在那里当“福特汽车的检验员”。她的学历是上过一年中学。她没有受过正规的绘画训练。她说她教图画的惟一原因是某某修女去世了而齐默尔曼神父(这名字特别刺我眼,因为拔掉我八颗牙齿的那个牙科医生也叫这名字)——齐默尔曼神父便选了她来顶缺。她说她的“烹饪班有三十四只猫咪(当指儿童KID,修女误写成猫咪KITTS)而图画班有十八只猫咪”。在“本人爱好”这一栏里,她说她的爱好是爱她的主以及主的圣言,还有就是“收集树叶不过是等它们落到地上时才收”。她最喜欢的画家是道格拉斯•邦廷。(我不妨承认,这名字我多年来通过各种方法都没能查出来。)她说她的小猫们总是喜欢“画跑动的人形而这正是我做不好的一件事”。她说她会非常努力学习使自己画得好一些,希望我们对她别太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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