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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府邸棋敲菱口居 防忧患移教山沽斋(3)



  明珠是专在这事上做功夫的,见二人情热身疏,神近色远,连忙打圆场道:“真叫无巧不成书,婉娘姐姐也在此——这么一桌子细巧点心,怕不是给兄弟预备的?我与伍大哥正肚饿,倒先扰了!”说着便笑嘻嘻拈了一块宫制香雪糕送到口里,做个鬼脸儿喊道,“柱儿,就把海鲜送到这边桌上吧!”

  那柱儿虽讨厌明珠这么吆五喝六、凤毛乍翅地拿自己当奴才使,但事到临头,也只好连声答应着整治去了。

  伍次友心中诧异今日怎么这么巧:为何都聚到何桂柱这方寸小店里来了?遂笑道:“要知道你们也来,今早一起出来岂不更好?这会儿午时却过了,咱们不回去你家老爷岂不着急?”

  他哪里知道,今天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别人彻夜不眠安排好了的?魏东亭不来,索府吉凶难定,能不能回去还在两可呢。苏麻喇姑见问,忽然想到索府如今不知闹成甚么样子了,勉强笑道:“这儿也和家里一样,这家店主的本钱是从我家外头账上出的。”

  伍次友更糊涂了:柱儿在城里呆不住,出城开店的情由他是知道的。但是索额图收留自己又帮助何桂柱再办山沽店,可就有些蹊跷。留住自己去教书,还可说得过去,又资助柱儿在外头继续开店,这份“义”可就超出常情了。

  正待相问,便听门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众人都凝神细听,那马长嘶一声停在了店外。

  “魏爷来了”就听柱儿高声喊道。接着,魏东亭满头大汗地闯进来,笑道:“哪里都寻不着你们,原来在这儿快活呢。”柱儿随后端着四盆热腾腾的海鲜掀帘进来,一面安放菜肴,一面笑道:“入门不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便得知!魏爷这一来,二爷和柱儿又有缘份了,以后怕就要在我这山沽店里好聚一阵了。这地方几僻静,我们二爷最怕热闹,倒正对了二爷的脾胃。”

  “怎么,我们就住这儿了?”伍次友目瞪口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敢情二爷还不知道?”何桂柱道,“今儿一大早,魏爷就来吩咐了,说是府里怕不大安宁,公子爷要换个地方儿念书,就选到小人这儿啦。”

  “不安宁?”伍次友忙说,“怎么不安宁,这……”

  苏麻喇姑见何桂柱答不上来,便接口答道:“索府今个被鳌拜他们搜了。怕就是冲着先生来的。”

  伍次友惊愣在那里,搜寻着各人目光。最后,又看看魏东亭,魏东亭沉重地点头说道:“也真是吉人天相,今个你若不出来,怕这会儿已做了刀下之鬼了!”明珠便顿足道:“我的好表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个明白呀?”魏东亭端起桌上酒壶,就壶口儿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将鳌拜亲自前来搜府的细节一五一十说与众人。末了道:“谁能相信什么天牢走失犯人的鬼话,特意地搜看书房,还不是冲着先生来的?”

  听魏东亭讲说一遍,伍次友又惊又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儿,酸甜苦辣咸俱全。良久,方冷笑道:“倒想不到我伍次友一介书生,心无越份之念,手无缚鸡之力,一篇文章却博得鳌大人如此青睐!”说到激动处,将手指紧紧攥起,朝桌上猛地一击,“砰”地一声,满桌的汤菜都跳了起来,“我出去自首,该领什么样罪,一人当了!”

  说着抽身便走,却被魏东亭一把扯住。苏麻喇姑急得叫道:“先生去不得!”

  伍次友挣了两挣,却是挣不动。回头看见苏麻喇姑急得容颜大变,半含怒半含情。自己又被魏东亭拉着不放,只得长叹一声,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魏东亭笑着说:“伍先生你发甚么急。鳌拜他不是徒劳扑空一场吗,这棋正下到节骨眼儿上,又何必急躁呢?”

  “我不去自首?”伍次友说道,“鳌拜终不肯甘休。将来出事,总会连累你们的。”说着抬头看了婉娘一眼。

  苏麻喇姑心里一热,眼圈儿就红了,忍泪温语劝道:“先生上次给龙儿讲的《留侯论》,其中有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当时,我们听了也不甚介意——原以为是说给旁人听的,现在遇到事儿了,反倒想起来,又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了。先生今日若意气用事,何济于事?”魏东亭也道:“鳌拜搜府,明说是拿两个人,你干么要一个人去投案?倘若向你要另一个,你到何处去找呢?

  “那个人是谁?”

  “你倒问得好!我们哪里晓得?”苏麻喇姑笑道,“你先在这个地方儿安置下来。龙儿每日照常前来上学,待风平浪静之后再回城里,不也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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