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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译本序)

少年(全文在线阅读)  >  译本序 地下室·双重人格·地下室诗人
 
 
  臧仲伦
 
  一位名叫艾亨瓦尔德的俄罗斯学者写道:
 
  “这位伟大的苦役犯,步履沉重,面色苍白,目光如火,拖着锁链,走过俄国的文坛。他那疯狂的步伐,使我国文坛至今犹迷离惝怳,如坠五里雾中。他在俄罗斯自我意识的巅峰,打了一些至今犹无法辨认的信号,他那舌敝唇焦之口还说了一些预言和不祥的话。现在,斯人已去,我们只能独自来破解这些哑谜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与被称为俄罗斯文学“三巨擘”的另外两位,屠格涅夫和列夫·托尔斯泰不同,出身于莫斯科一所贫民医院的医生家里。他一生清贫,负债累累。1848年,他写了他的第一部小说亦即他的成名作《穷人》,得到别林斯基和涅克拉索夫的赞赏。1849年,因参加当时的革命组织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和当众朗读别林斯基那封著名的给果戈理的信,遂以阴谋反对正教教会和沙皇政府罪被捕,关进彼得堡的彼得保罗要塞。是年年底,陀思妥耶夫斯基等21名彼得拉舍夫斯基分子被判死刑,押赴谢苗诺夫校场执行枪决。直到临刑前的最后一分钟,沙皇尼古拉一世的赦免令才送达。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改判四年苦役,送往西伯利亚鄂木斯克囚堡。刑满后又被流放到哈萨克斯坦塞米巴拉金斯克边防营当列兵。
 
  陀思妥耶夫斯基经过近十年的囚禁、流放、苦役和充军,被剥夺了写作和发表作品的权利。直到1859年初才得到沙皇恩准,重返俄国文坛,但仍受沙皇宪兵的秘密监视,并被禁止居住在彼得堡和莫斯科。直到此年年底,经多方奔走,才由沙皇恩准重返彼得堡。这以后,作家经历了一个创作上的过渡时期,发表了《死屋手记》和《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等令俄国文坛耳目一新的作品。
 
  1864年,作家发表了他的哲理小说《地下室手记》。小说主人公,亦即“地下室人”,贫穷孤独,蛰居在彼得堡的一间地下室里,是个失意的文人和穷官吏,受尽歧视和屈辱,心中积淀了太多的怨和恨。他思想发达而又愤世嫉俗。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一只“具有强烈意识的地下室耗子”。他不满现实,但他既无力改变现实,也无力改变自己。他向往“美与崇高”,可是又偏偏净做坏事。他张扬个性,追求个性自由,可是他向往的其实只是随心所欲(“自由意愿”)和恣意妄为。他认识到自己的卑劣,但又甘心堕落。他思想发达,但又贬低理性,宁可做个丧失理智的“狂人”和“疯子”。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仅不会变成一个心地歹毒的人,甚至也不会变成任何人:既成不了坏人,也成不了好人,既成不了小人,也成不了君子,既成不了英雄,也成不了臭虫。”他之所以被人目为“狂人”,目为“疯子”,就是因为他爱发牢骚,爱说怪话,玩世不恭。“意识到的东西太多,”他说,“也是一种病,一种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病。”
 
  但是,这种人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那个时代的典型人物,是至今还健在的那一代人的代表”(引自《地下室手记》中的作者自注),是俄国“多余人”的当代变种。而《地下室手记》就是当代的《多余人自白》。为此,作家在《少年·前言草》中说:“我引以为自豪的是,我首次塑造了代表‘俄国大多数’的真正的人,首次揭示了这种人的丑陋和悲剧的一面”,“惟有我一人描写了地下室的悲剧性”。而所谓“地下室”,就是这人郁结于心、挥之不去的思想,亦即:他心中对现实和人生的思考。
 
  在这五部作品中,《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作家的代表作,影响深远,自不待言。《白痴》则因故事生动、情节曲折、高潮迭起,且多次被拍成电影,早已妇孺皆知。而《群魔》,因是一部具有强烈论战色彩的政治小说,曾一度遭到前苏联的封杀,被斥为“含血喷人”之作而闻名遐迩。惟独《少年》较少有人提及,甚至文学史上也往往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似乎是作家的“败笔”,不值得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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