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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之路(第五节)(2)



    刚才宫子在梦中和英夫搂抱在了一起。而且,这个男人就是今天刚刚和女儿结婚的人。

    如果不是直子在身旁睡觉,宫子真想站起来放声大吼几声。

    第二个思春期

    已经结婚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了,可宫子却仍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当燃,要说“不了解”,这也许有些说得过头了。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了解”还是“不了解”,这个词本身就是很模糊的。当我们必须用语言来表达我们如何“了解”的状态时,我们就会发现任何词汇都是不充分、不确定的,我们愈试图用词汇表现它的实质,反而愈容易使听者“不了解”、陷入不安。长期相伴生活在一起的夫妇,也同样避免不了这一点。当他们交往越深,越互相了解时,他们反而越会强烈地感受到这种不安。那些表现人的性格、秉性的词汇往往是类型化的。

    宫子有时觉得,也许那种习惯适应了语言难以表达的亲密而产生的平凡状态就是人们所说的“了解”。她有时又会想,人们之所以要急切地努力去“了解”,正是因为夫妻之间存在着心理上的不和、不平和反抗。这种人在婚姻生活中大概总是扮演着悲剧性的角色。

    不过,宫子至今仍不知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丈夫。而且,在她内心深处隐藏着不为丈夫所理解的哀怨。

    宫子是个独生女。但是,高秋却不是入赘女婿。在结婚之前,官子的母亲就因脑溢血病倒在床,从此半身不遂,需要宫子照料。无奈之下,只好请高秋来宫子家生活。所以,宫子虽然结婚了,但房子、家具等一切都是父母的。所谓的新婚用品也只有梳妆镜、寝具、饭碗,还有人家送的贺礼——钟表、坐垫一类的东西。

    宫子的母亲患病身体不方便以后,变得格外任性,而且还留下了个追求奢侈的毛病。在脾气古怪的丈夫和母亲之间,宫子受尽了气,操够了心。

    结婚不久,有一次高秋随口说了句:

    “丈夫的钱夹里没了钱,当妻子的要是能悄悄地放进钱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听到这句十分意外的话后,宫子一直难以忘却。

    宫子不可能去揣测高秋兜里有多少钱,丈夫从来没有把工资全部交给过她。

    家里有病人还有幼小的孩子,再加上老房子的维修费用,年轻的高秋那点工资根本不可能满足家需。宫子只好不断地取用父亲留下的存款。

    在第二个孩子直子出生前,宫子的母亲离开了人世。惠子上小学之前,战争开始了。那时,最小的千加子还不会走路。

    宫子收集了许多宝石、贵重的金属。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有这种嗜好。这种收集完全是为了满足母亲的嗜好。但是,这时她全部交给了政府。不断劝说她交给政府的正是她的丈夫。

    后来,一家人被疏散到轻井泽的山中小屋去了。这时,她卖掉了那所老房子。当宫子看到有关文件手续时,发现家产的所有者全写成了高秋。宫子感到有些害怕。在继承母亲的遗产时,继承人写做女儿的丈夫的名字也许并不罕见。但是,宫子却从未听丈夫提起,宫子本人也无疑是疏忽了。

    从另一方面看,既然是夫妻俩和孩子们共同生活的房子,按日本家庭的观念讲,所有者写成丈夫的名字也是无妨的。而且,丈夫又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卖的,所以是以高秋的名义还是以宫子的名义都是一样的。不过,从这件事,宫子似乎窥见到丈夫吝啬的秉性、狡诈的内心,以及事事都想压宫子一头的怯懦的小花招。她觉得这是自己的羞耻,也就视而不见,没有声张。

    在战争的惨剧中,宫子与丈夫分别生活在东京和轻井泽。他们在那日日夜夜里互相担心着对方的生活和生命。这是宫子最信任丈夫、最依赖丈夫的一段时间。当时,高秋的小工厂被征作军需之用,高秋无法离开危险的东京。

    二战结束一年后,宫子从轻井泽返回了东京,住进了现在这座房子。那时的贫穷、混乱反而激发了这对夫妻的爱情。宫子仿佛回到了新婚时代,品尝到结婚生活刚刚开始的那种甘美和幸福。这是他们婚姻生活中最为美满的一段时期。战争所压抑下的一切在顷刻间迸发、恢复,获得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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