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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 官员、官场与官场文学(2)

  面对被客体化的陷阱,唯一揭破就是发挥自己的主体性、能动性——女主不着急自证式回答辩解,而是开始了反问——“您太太工作吗”,对方回答不工作,女主再发问“您太太对您提供给她的生活满意吗”,对方则别有意味地炫耀“她当然满意;我太太是南大的心理学硕士,她不仅把我们这个家庭照顾得井井有条,而且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也是干得非常出色。我太太不止一次地提过,当年让她拿了高分的那篇论文远没有今天这个家让她有成就感”——言外之意读再多书再高学历也还是不如做好家庭的事情,也只是为了嫁人之后的生活提供便利。我对于一切男性来替代女性回答的答案都保持首先质疑,他不是他太太,他太太的心声他可能从未也从不想听见;而他对于女主的挑衅已经昭然,众目睽睽之下的冒犯反倒得到在场所有男性的赞同和叫好声——接连就是身旁同性别男性的附和“对对对”和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多次竖起他愚昧又狭隘尖锐的矛,转而再次用了那个漂亮的虚晃的盾“我是在为你们这些已婚女性考虑问题”,把自己摘开得干干净净,可以把一切都推到——你的性别是客体,是毫无头脑毫无判断力的、是需要我这样的唯一主体性别来帮助、来拯救、来教导的。

  女主反客为主,以讲述自己的故事控场,明喻对方的虚伪,揭穿对方的阴谋——“我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哥哥,小时候家里都买西瓜切一半,用勺子舀着吃。有一次我跟我哥哥分西瓜吃,他每次都把中间那一小块吃掉,然后剩下的都留给我,我当时特别感动觉得我哥哥对我太好了,给我留了那么多的西瓜;等我稍微长大一点以后,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所以有一次吃西瓜的时候,我就把中间那一块吃了,剩下的留给他,那次以后我才发现西瓜最好吃的是中间那部分。通过这件事情我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要分辨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好,你就跟他交换,看对方是不是也同样高兴。所以如果您太太给您提供同样的生活,您是不是也能安心的回家,开开心心的做一个家庭主夫呢?”

  看一个人表达的内核,主要得看看他没有说的那部分——当他在讲女性回归家庭的时,他没讲这样做的弊端这样做对女性的处境的不利;当他在说男性打拼辛苦的时候,他没说通过这些社会参与所获得的实打实的好处和利益。

  女主的逻辑很清晰——核心利益你都拿走了,给我边角料还装作是天大的福报跟恩赐,这么好的福气,给你你怎么不要呢?男性在社会上已经占据最核心的部分,女性得到再多也只是边角料,并且还有范围作玻璃天花板,你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个范围,想离核心近一点,质疑反对声就此起彼伏,男性用各种手段围剿追赶女性,比如这对话的当场:

  男发问者:“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不胜任,如果拿任何一个家庭上的问题让我和我太太去处理,她一定会处理得比我更好。”

  女主:“所以啊几个亿的并购案,对您来说易如反掌,但您却说无法胜任诸如照顾孩子打理家务照顾老人这样的工作,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家庭工作难于社会工作呢?所以您之前说的让职业女性回归家庭那不就是变相的升职减薪吗?”

  男同事:“女性在于事业和婚姻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家庭,卞律师就是个例子。”

  女主:“工不工作是个人意愿,跟性别无关。”

  男同事:“你现在不遇到不代表你以后不遇到啊”

  女主:“如果你的女朋友以不结婚为条件要挟你,让你在事业跟家庭里面选一个,你会怎么选?如果你太太跟你说生活压力太大了,希望你能减少工作多回家陪陪孩子不然就离婚,你会怎么做?如果你老婆希望你把唯一的女儿送出国接受教育,现在要移民,你去不去?所以,事业跟家庭这种选择,并不是只有女性才面对。”

  潜意识里已经自动把女性的质疑和选择都抹去都盖过,全部都只剩妥协和顺从于男性的结果——男性在面对事业跟家庭这种选择的困难时,只会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根本就不会面对,因为家内的女性已经也必须服从自己——她们从不曾也不会这样提问,她们没有出声、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被家外的男性禁言。

  这个聊天对话的场合,当然也是工作的场合,是被男高层打量掂量的场合,也是捍卫自身边界表达主体诉求的场合。女主秦施,条理清晰逻辑通畅,形象的比喻既揭穿又反驳,尽管这一场面上她没有输,但最后男高层一语“秦律师对男人有偏见啊”,让女主还是会担心在这样争取升职的关头,自己一点点言行差池得罪了拥有投票权的男高管,会对自己后面不利。这样的担心和对自省,是太真实太有对比感的——因为在场所有男性听到这些冒犯话语包括讲出这些冒犯话语的人,从不曾有丝毫对女性冒犯的抱歉之意,他们随便说什么、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内疚也不会担心——可见,当惯了既得利益者,是那么容易把一切不好的都为自己撇清,把罪责都推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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