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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43)


    铁盒一打开来,我就看到了一个用油布小心包好的扁平包裹,我将油布拆了开来,一本小册子,在油布之内。
    我到这时,才明白林老太太何以不说那是一本书,而说那是“册子”。因为那是一本旧式的账簿,玉扣纸,有着红色纵纹的那一种。这种账簿,现在早已绝迹。在册子的封面上,我看到了那两行字:“林家子弟,若发现此册,祸福难料… ”
    也确如林老太太所说,字体十分工整。而和林老太太所说不同的是,在那两行字旁边,另外有几行字,字体歪斜,有一股豪气,那是计四叔留下来的,写道:“余曾详读此册中所记载之一切,余不信,亦不明,但余可以确证,林子渊先生因此册中所载而导致怪行,以致丧生。林家子弟,即使阅读此册之后,如林子渊先生一般,深信不疑,亦不可再有愚行。计四。”
    那几行字,自然是表示计四叔看了这本册子之后的感想,我还未曾看这本册子,当然也无法明白四叔何以会这样写。
    我先将整本册子,迅速翻了一翻,发现约有七八十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有的字体工整,有的字体潦草,看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我心中十分兴奋。因为林子渊当年,为甚么突然离开家乡,为甚么他会有这种怪诞的行动,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第十章 那本小册子记载的神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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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定了定神,开始看那册子上所记载的一切。那的确是一本日记,记载着大约三个月之间的事。等到我看完了这本册子之后,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我合上册子,将手放在册子上,呆呆地坐着,心头的骇异,难以形容。
    就算我能够将心头的骇异形容出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倒不如将那本册子的内容介绍出来的好。
    册子中所写的字极多,超过二十万字,最好,当然是原原本本将之抄下来,但是有许多,是和这个故事没关系的,而且,记载的人,也写得十分凌乱,还夹杂着许多时事,用的又是很多年前,半文不白的那种文体,看起来相当吃力。
    所以,我整理一遍,将其中主要的部分,介绍出来,其它的略而不提。而且,一些专门名词,我也用现代人所能了解的名词来替代,以求容易阅读。
    写日记的人,名字叫林玉声。我相信这位林玉声先生,一定是林子渊的祖先,可能是他的祖父,或者曾祖父,等等。
    林玉声是太平军的一个高级军官,在日记中看来,他的职位,相当于如今军队中的一个师的参谋长。他的军队,隶属于忠王李秀成的部下。日记开始,是公元一八六○年(清咸丰十年),三月。这时,已经是太平天国步向灭亡的开始了。
    三月,曾国藩的湘军,已经收复武汉、九江。向北进兵的太平军,又被僧格林沁打得大败,但是太平军还保有南京,在江苏、安徽一带,还全是太平天国的势力范围,军队的数量也不少。
    当时的形势是,清廷在南京附近屯兵,由向荣指挥,称江南大营,在扬州附近屯兵,由琦善指挥,称江北大营。江南大营的战斗对象是太平军的李秀成,江北大营的敌对方面,是太平军的陈玉成。
    林玉声,就是李秀成麾下的一名高级军官,他的日记,也就是在如何与向荣的江南大营血战开始,其中的经过,写得十分详尽,两军的进退、攻击,甚至每一个小战役,都有详尽的记载。这些,当然是研究太平军和清军末期交战的好资料,但是对本篇故事,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只是约略一提就算。
    真正有关系的是在四月初八那一天开始。那一天,林玉声的日记中记着如下的事件(我将之翻译成白话文,仍保留林玉声的第一人称)!
    忠王召见,召见的地点在军中大帐,当时我军在萧县以北,连胜数仗,俘向荣部下多人,有降者,已编入部队,其中满籍军官三十七人,被铁炼锁在一起,扣在军中,拟一起斩首,忠王召见,想来是为了此事。
    及至进帐,忠王屏退左右,神情似颇为难,徘徊踱步良久,才问道:“你看天国的前途如何?”我答道:“击破江北大营,可以趁机北上,与北面被围困的部队会合,打开新局面。”
    忠王苦笑:“怕只怕南京城里不稳!”我闻言默然。天王在南京,日渐不得人心,虽在军中,也有所闻,但不便置喙。
    忠王又问:“如果兵败,又当如何?”我答道:“当率死士,保护忠王安全!”忠王长叹:“但愿兵荒马乱之后,可以作一富家翁,于愿足矣!”我不作答,因不知忠王心意究竟如何。
    忠王又徘徊良久,才道:“玉声,你可能为我做一件事?”
    我答:“愿意效劳!”
    忠王凝视我半晌,突然大声叫道:“来人!”一名小队长,带领十六名士兵进帐来,我认得这十七人,是忠王的近身侍卫,全是极善斗之人。忠王等他们进来之后,指着我道:“自现在起,你们拨归玉声指挥,任何命令,不得有误!”
    全体十七人都答应着,忠王又挥手令他们出去,然后取出一幅地图来,摊开,置于案上,指着地图一处:“这里叫做猫爪坳,离我们扎营处,只有四里,翻过两座山头可到!”
    我细审地圃,心中疑惑,因为这小山坳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于行军决战,毫无用处,不知忠王何以提及。
    忠王直视我,目光炯炯。忠王每当有大事决定,皆有这种神情,我心中为之一凛,心知忠王适才要我为他办的事,决非寻常。
    忠王视我良久,才道:“玉声,你是我唯一可以信托之人。”
    我忙道:“不论事情何等艰难,当尽力而为。”
    忠王道:“好。”随即转身,在一木柜之中,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只径可五寸,长约三尺的圆筒,两端密封,筒为铁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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