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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得琢磨的人(4)



    我看到张小漫快速地眨了眨眼。

    这是我的小动作。眨眼显得惊讶而无辜,每当我心虚的时候,多眨几下眼睛总能快速平静下来,每次眨眼都是在对大脑界面的一次F5刷新,屡试不爽。

    我不愿意继续观察张小漫的表情:“不管这种熟稔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喜欢我,至少,比对你热情。所以你不爽了,更何况明明我都知道你喜欢他,还跟他不避讳地熟成这样,更可恶了,对么?”

    台下这时爆发出欢呼声。我们同时向台上看去,捕捉到了一瞬美妙的蓝色火花,凭空炸裂又瞬间消失,如同遗落人间的一缕北极光。

    我知道这个,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用氢气吹肥皂泡,飞到半交中的时候用喷火枪轻轻一燎,空中就会出现一朵艳丽的蓝色火花,——不过这不是初中化学的内容吗?

    “极光制造者”滕真左手持枪,还对着喷火枪枪口吹了口气来耍帅,又引起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张小漫开口了,缓慢而坚定。

    “我没有故意不告诉你。”

    “对,”我点头,“你只是没有故意告诉我。”

    有些隐晦,我相信她听懂了。

    我知道人生在世,“故意”二字弥足珍贵,里面包裹的满满都是心思。有多少人愿意为别人花心思多说一句、多做一点呢?张小漫并没有刻意隐瞒我放学时间,她默默观察着王平平父母看我有多紧,默默看着我蹲守王树刚离开、欢腾地溜出补课班,默默咽下了预警的话。

    她应该提我吗?我为她护她周全而扣自已屎盆子、考倒数第一、天台上对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信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在她被滕真和梁圣美以我的名义攻击时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她应该回报我吗?

    天台上,我对她说,“你别管为什么,像我信你一样信我就好了。”

    我想起每一次张小漫甩开我的手,想起她独自吃午饭、去厕所,听到班里女生议论她没朋友时短暂兼恼却坚持不靠近任何人……

    感性的涟漪散去,冷静下来的张小漫,不信我,也不信任何人。

    十七岁的我,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我能让滕真很厌恶我,真的厌恶,不是闹着玩的那种,你是不是就愿意真心和我交朋友了呢?”

    我已经尽力让语气听上去像个平静的玩笑了,但这仍然是我讲过的最低三下四的一句话。即便是面对自已。

    张小漫显然不这么想。

    “如果你‘能’?你当然能。”她淡淡地,把脸埋进臂弯。

    我在胖丑的外表下自嘲胖丑,其实是一种隐蔽的高姿态,而她并非一无所觉。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

    这是她抗拒我的理由吗?

    “我对你不好吗?”我干巴巴地问。

    她抬起头:“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怎么没有啊,你爸妈对你难道——”句子停在半空,我顿住了。

    我想起五岁时被那个疯子一脚踢飞的瞬间。妈妈。

    我想去张小漫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台上却发出玻璃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尖叫声,化学试剂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滕真吊胳膊的纱布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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