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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马(5)


  罗斯上校和警长已经返回,福尔摩斯和我两个人一起在荒原上慢慢散步。夕阳冉冉隐没到梅普里通马厩后面,我们面前广阔无垠的平原上沐浴着金光,晚霞洒射在羊齿草和黑莓上。可是面对这绚丽景色,福尔摩斯却无意欣赏,完全沉浸在深思之中。
  “华生,这样吧,”他终于说道,“我们先把是谁杀害约翰·斯特雷克的问题暂时放下,目前仅限于寻找马的下落。现在,假设在悲剧发生的当时或在悲剧发生后,这骑马脱缰逃跑,它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马是爱合群的。按照它的本性,它不是回到金斯皮兰马厩,就是跑到梅普里通马厩去了。它怎么会在荒原上乱跑呢?假使如此,它一定会被人看到的。吉卜赛人又为什么要拐走它呢?这些人品常一听说出了什么乱子,总是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警察纠缠不休。他们是不会认为能卖掉这样一匹名驹的。要是带上它,他们要冒很大风险而且一无所获,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那么,马在哪里呢?”
  “我已经说过,它不是到金斯皮兰就是到梅普里通去了。现在不在金斯皮兰,那一定在梅普里通。我们就按这个假想去办,看结果怎么样。警长说过,这一片荒原的土质非常坚硬而且干燥,可是向梅普里通地势则愈来愈低,从这里你可以看到那边是一个长长的低洼地带,在星期一夜晚一定是非常潮湿的。要是我们的假定不错,那么这匹名驹必然会经过那里,我们就可以在那里找到它的蹄印了。”
  我们边谈边走,兴致勃勃,几分钟以后,就走到我们所说的洼地了。我按照福尔摩斯的要求,向右边走去,福尔摩斯则走向左方,可是我走了还不到五十步,就听到他叫我,并且看到他向我招手。原来在他面前松软的土地上有一些清晰的马蹄印,而福尔摩斯从袋里取出马蹄铁与地上的蹄印一对照,竟完全吻合。
  “你瞧设想该是多么重要,”福尔摩斯说道,“格雷戈里就缺乏这种素质。我们对已发生的事可能是什么有所设想,并按设想的情况去办,结果证明有道理。那我们就进行下去吧。”
  我们穿过湿软的低洼地段,走过了四分之一英里的干硬的草地,地形开始下斜,重新发现了马蹄印,后来马蹄印又中断了半英里光景,可是在梅普里通附近,却又发现了马蹄印。福尔摩斯首先发现了它,他站在那里用手指点,脸上现出胜利的喜悦神情。在马蹄印旁边可以明显看出还有一个男人的脚印。
  “开始这骑马是独行的。”我大声说道。
  “完全如此。开始它是独行的。嘿,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种足迹突然朝金斯皮兰方向转去。福尔摩斯吹起口哨,我们两个人追踪前进。福尔摩斯双目紧盯着足迹,可是我偶然向旁边一看,使我惊奇的是,我看到这同样的足迹又折回原方向。
  “华生,你真是好样的,”在我指给福尔摩斯看时,他说道,”你使我们少跑好多路,要不然我们就走回头路了。我们现在还按折回的足迹走吧。”
  我们走了没有多远,足迹在通往梅普里通马厩大门的沥青路上中断了。我们刚一靠近马厩,一个马夫从里面跑出来。
  “我们这里不准闲人逗留,”那个人说道。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福尔摩斯把拇指和食指插到背心口袋里说道,“要是明天早晨五点钟我来拜访你的主人赛拉斯·布朗先生,是不是太早了?”
  “上帝保佑你,先生,如果那时有人来,他会接见的,因为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可是他来了,先生,你自己去问他吧。不,先生,不行,如果让他看见我拿你的钱,他就会赶走我,假如你愿意给的话,请等一会。”
  福尔摩斯刚要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半克朗的金币,听到①这话,随即放回原处,一个面容狰狞可怕的老人从门内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支猎鞭。
  “这是干什么,道森?!”他叫喊道,”不许闲谈!去干你的事!还有你们,你们究竟来干什么?”
  “我们要和你谈十分钟,我的好先生,”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没有时间和每个游手好闲的人谈话,我们这里不许生①半克朗:合二先令六便士。——译者注人停留。走开,要不然我就放狗咬你们。”
  福尔摩斯俯身向前,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他猛然跳起来,面红耳赤。
  “扯谎!”他高喊道,”无耻谎言!”
  “很好。我们是在这里当众争论好呢,还是到你的客厅里谈一谈好呢?”
  “啊,要是你愿意,请吧。”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
  “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华生,”福尔摩斯说道,“现在,布朗先生,我完全听你吩咐。”
  过了有二十分钟,福尔摩斯和他重新走出来时,天上的红光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从来还没见过有谁会象赛拉斯·布朗那样一霎那间就有那么大的转变。他的面色灰白,额上满是汗珠,他的双手颤抖,手中的猎鞭象风中的细树枝一样摆动。他那种专横霸道的神情也一扫而光,畏缩地随在我的伙伴身旁,象一条狗跟着它的主人一样。
  “一定照您的指示去办。一定完全照办。”他说道。
  “一定不能出错,”福尔摩斯回头看着他说道。他战战兢兢,好象从福尔摩斯的目光中看到了可怕的威力。
  “啊,是的,一定不会出错。保证出场。我要不要改变它?”
  福尔摩斯想了想,忽然纵声大笑,”不,不用了。”福尔摩斯说道,“我会写信通知你。不许耍花招,嗯,否则……”
  “啊,请相信我,请相信我!”
  “好,我想可以相信你。嗯,明天一定听我的信。”布朗哆哆嗦嗦地向他伸过手来,福尔摩斯毫不理睬,转身就走,于是我们便向返回金斯皮兰的方向走去。
  “象赛拉斯·布朗这样一会儿气壮如牛、一会儿又胆小如鼠、而且奴气十足的杂种,我倒很少见过呢。”在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时,福尔摩斯说道。
  “那么说,马在他那里了?”
  “他原本虚声恫吓,想把事情赖掉。可是我把他那天早晨干的事说得分毫不差,因此他相信我当时是在瞅着他。你当然会注意到那个特殊的方头鞋印,布朗的长统靴正和它一样。还有,这种事当然不是下人们胆敢做的。根据他总是第一个起床的习惯,我对他说,他是怎么发觉有一匹奇怪的马在荒野上徘徊的,又是怎么出去迎它的,当他看到那骑马名不虚传的白额头时,又是如何地喜出望外的,因为只有这骑马才能战败他下赌注的那一骑马,而不意竟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中。后来我又叙述说,他开始一闪念间是如何打算把马送回金斯皮兰,后来又是如何陡起邪念,想把马一直藏到比赛结束的,因而是怎样把马牵回来,藏在梅普里通的。我把这一切细节都讲给他听,他不得不认输,只想保全自己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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