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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2)



  他们的心情都像是很沉重,终日也难得见到笑容。

  他们走了两天,这一日晚间投宿,花无缺很早就回房睡了,但他却又怎会真的睡得着。

  花无缺凝注着飘摇的烛光,心里想到小鱼儿,想到铁心兰,想到移花宫主,又想到那神秘的铜先生。

  每个人都在他心里结成个解不开的死结,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处理。

  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花无缺只当是店伙来添加水了,随道;门没有关,进来吧。

  他再也想不到推门进来的竟是铁心兰。

  灯光下,只见她穿着件雪白的衣服,乌黑的头发,长长披落,她的眼睛似乎微微有些肿,眼波看来也就更朦胧。

  但她低垂着头,朦胧的眼波,始终也末抬起。花无缺的心像是忽然被抽紧了。

  铁心兰垂着头道:我……我睡不着,心里有几句话,想来对你说。

  请坐。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话,只有说请坐这两个字,却不知道这两个字说得又是多麽冷淡多麽生疏。

  她迟疑了许久,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幽幽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故意很冷淡我、很疏远我。

  花无缺默然半晌,沉重地坐下来,长叹道:你要我说真话?

  迟早总要说的话,为什麽不现在说?

  花无缺自烛台上剥下了一段烛泪,放在手指里重捏着,就好像在捏他自己的心一样。

  你知道,人与人之间在一起接近得久了,就难免要生出感情,尤其是在困苦与患难中。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说得是那麽艰苦。

  铁心兰出神地瞧着他手心里的烛泪,却好像他在捏着的是她的心。

  我不是怕你对不起他,而是怕我自己,我……他咬了咬牙,接着道:我不忍把你的情感拖入矛盾里,假如我和你接近得太多,不但我痛苦,你也会痛苦。

  铁心兰的头又垂了下去。目中已流下泪来。

  她忽然抬起头,含泪凝注着花无缺,大声道:但我……我是个孤苦的女孩子,我只想把你当做我真的兄长,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花无缺没有说话。

  铁心兰道:我此刻来只是要告诉你,你不必疏远我,也不必防我,只要我们心里光明坦荡,就不怕对不起别人,也不必怕别人的想法。

  花无缺终於展颜一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很有勇气,这勇气,平常虽看不出,但到了必要时,你却此任何人都勇敢得多?

  铁心兰长长吐了口气,也展颜笑道:我把这些话说出来,心里真的愉快多了,我真想喝杯酒庆祝庆祝。

  花无缺霍然站起,笑道:我心里也痛快多了,我也正想喝杯酒庆祝庆祝。

  两人将心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就好像突然解开了一重枷锁。只可惜客栈中已没有酒菜,於是两人走上街头。

  长街上的灯光已疏,店也都上起了门板,只有转角处一个面摊子的炉火尚未熄,一阵阵牛肉汤的香气,在晚风中显得分外浓冽。

  铁心兰笑道:坐在这种小面摊上喝酒,倒也别有风味,却不知道你嫌不嫌脏?

  花无缺微笑道:你真的把我看成只肯坐在高楼上喝酒的那种人麽?

  铁心兰嫣然一笑;还末走到面摊子前,已大声道:给我们切半斤牛肉,来一斤酒。

  面摊旁摆着两张东倒西歪的木桌子,此刻都是空着的,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瘦子,正蹲在面摊前那张长板凳上喝酒。

  朦朦胧胧的热气与灯光下,这黑衣人瘦削的脸,看来简直比那小木橱里的卤菜还要乾瘪。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光更亮。

  他箕踞在板凳上,一面啃着鸭头,一面喝酒,神思却已似飞到远方。

  一个落拓的人,坐在简陋的面摊上喝着酒,追悼着逝去的青春与欢乐,这本是极普通的情况,铁心兰和花无缺也没有留意他。

  也们天南地北的聊着,但後来他们忽然发现,无论他们聊什麽都好像总和小鱼儿有些关系。

  花无缺笑道:如此良宵,有酒有肉,这本已足够了,但我却总还觉得缺少了什麽,现在我才知道缺少的是什麽了。

  铁心兰垂下了头,道:你是说……缺少一个人?

  花无缺叹道:没有他在一起,你我岂能尽欢

  铁心兰默然半晌,抬头道:你想,我们叁个人会不会有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花无缺道:为什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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