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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爷魂归西天去 狂书生送信大帐来(2)



  张熙简直看呆了。他万万想不到,这位说话和气,待人亲切的三阿哥,发起脾气来,竟是这样的怕人。这时,却又瞧见弘时已经伏在允禩身边,极其耐心地说着:“八叔,您尝尝,这是侄儿给您带来的蛋糕。”说着,他把蛋糕分成了极小的块儿,一点点地往允禩嘴里送,“八叔,您觉得好吃吗?要是您能受用,赶明天,我再给您带来点儿。”

  “我还能有明天吗?”允禩气息微弱地一笑,“我的昨天和今天已经被你的父皇剥夺光了,现在我到了穷途末路,还要那个明天干什么?”

  “八叔……”

  “你听着!我落到这个地步,一点儿也不后悔,也一点儿也不能原谅你的阿玛!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了,谁心里不知道谁呢?他不愿我死,是怕落下个杀弟的坏名声;我也不愿意这样地死掉,想让他对我明正典刑,就是你刚才说的刀头上带着皇封的那种死法。现在我要是一死,不但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后世人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只要一死,他也别想得到清白。政局上是他赢了,可人心上是我赢了!”

  也许是允禩过于激动了,他忽然一阵痰厥,两眼翻了上去,面色灰白如土。似乎是想呕吐,可又吐不出来,只是张着嘴呵了好大一会儿才算镇定住了。

  弘时走近八叔身边说:“八叔,我已经把这里的太医撵出去了。下午,让马士科来给您瞧病。您千万要放开心,不管好歹,万岁总是您的哥子嘛!”

  “哼,天家父子无亲情,何况他这样的哥子?”允禩抬眼看了一下旷士臣他们说,“你们都出去!”

  弘时凑近前来问:“八叔,您有什么话,就对侄儿说吧。”

  允禩紧紧地握着弘时的手,热切地说:“好侄儿,你手中一定要有兵权。没有兵,你就别想斗得过弘历!雍正现在已经坐稳了帝位,就是我活着,也动不了他一根汗毛。他就是在圣祖的最后时刻,让你十三叔抓住兵权的。要是你十四叔当时不在西疆,他能有这种局面吗?”突然,他的手松开了,他已处在了神志昏迷之中,口里还在轻轻地说着:“天意,天意啊……”

  弘时很为八叔的话所感动,他想,雍正现在把繁重的政务交给自己,却把兵权给了弘历,难道他不是另有深意吗?眼见得几个太医慌忙地奔了进来,他对旷士臣和张熙说:“走吧,咱们也该走了。”

  当天夜里,这位深孚重望,一生都在威胁着雍正的、康熙皇帝的八儿子,在昏黄的灯烛下,望着窗外的冷月,结束了他的一生。一直到死,他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他死后,许多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官员们,也还有人偷偷地在半夜里为他拈香祝祷,求上天赐福给他的子孙。但他毕竟是死了,而他苦心经营了一生的那个“八爷党”,也就随之消失,变成了人们永久的回忆了……

  张熙目睹了八爷生前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过了几天,他就告别弘时三爷和旷士臣,回到了他的老家湖南永兴。此时,节令已近重阳,天高气爽,红叶满地,山染丹翠,水濯清波。湖南地处江南,气候温暖,更是竹树繁茂,云蒙雨洒,说不尽的初秋风光。张熙回到家里,顾不得身子疲倦,稍事修整、把旷士臣给他的三百两银子,留下二百两家用,便急急忙忙地赶去见他的老师曾静。

  曾静今年已是五十多岁了,他听了张熙的经历,兴奋得脸上放光说:“好好,真不愧我教你一场,也不在你千里奔走。贤者不以成败论英雄,何况事情又是大有可为呢?你真算得上是位好儿郎!”

  张熙转脸看见师母已经端着饭走进来,连忙欠身站起来接过说:“谢谢师母。”便坐下来和曾静一齐吃饭,饭后师生又促膝畅谈。张熙对曾静说:“这次学生在北京和旷老师谈过几次,因不知老师有什么安排,所以说得不深。三阿哥事情太忙,学生看再多呆也没什么益处,就告辞回乡来了。”

  曾静一笑说:“你是对的,何必一定要说透呢?”说着将两本书推到张熙面前,“这是我新刻的两本书,你拿去读读吧。旷士臣辅佐的是三阿哥,他学的是赵高毁秦的路;我学的是张良,走义兵揭竿而起的路子。其行不一,其心无二,如此而已。”

  张熙接过来一看,原来一本是《知新录》,另一本是《知己录》。便说:“察情而知己,温故而知新!老师,您真是好见地呀!”

  曾静拈着胡子笑着说:“其实,这还不全是老生常谈嘛。《知新》这篇,我写的是五胡乱华时的政情民情;《知己》篇则写的是古今祥瑞灾变,说的是天人感应。文章应为世人而作,我写的同样也是圣人的那句话:‘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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